他在打电话,从上车起已经打了一路。她也听不懂,只能从偶尔冒出的词汇里猜测出大概和工作有关。
窗外车流如织,晚风浮动。
她揿下车窗,低头看视频软件推送的外交部发言视频。
第一次知道外交官这个职业是在高三毕业后。
那年的夏天天格外热,蝉鸣聒噪。
她带着录取通知从门卫室一路小跑回来,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梁缘,却听到了他即将出国驻外的消息。
那天太阳很大,暴晒的阳光黏在身上她却如坠凛冬,手脚冰冷。以至于梁缘握上她的手时都在皱眉。
她偷偷搜过他去的地方。一个没有听过的国家名,连百度百科上的资料都只有寥寥数语。很远很远,远到没有网络,通讯也不便,落后得像上世纪的国内。
此后的时间里,他们的联系也在山高水远的异域隔绝里断了线。
一个在外交领域为国而战,一个埋首医学,至今,八年春。
“春雨,醒醒,到家了。”
清冽又带着温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拽出来。
归梦转醒,迷茫的眼扫过外面熟悉的建筑和景色才憬然反应已经到了。
小李停好车后就去后备箱搬行李了,宽阔的轿车里只剩下他们两。
归梦没想到她会睡着,揉了揉眼睛说,“这么快就到了啊”随后开门下车。
梁缘绕过来,垂眸问:“昨晚没睡好?”
她正欲回答就听到屋里传出脚步声。
“是春雨回来了吗?”
听到动静的邱茜从别墅出来,话说到一半停住,看向归梦身边站着的男人,“阿缘?”
“妈。”梁缘提步上前,“我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邱姨眼眶微湿,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又诧异,“你们两怎么会一起回来?你去接的春雨?”
梁缘和归梦对视一眼,揽着妈妈的肩膀,说:“出了点意外,我们进去再说。”
“好,进去说。”
邱茜一边回一边吩咐放完行李出来的小李,让他去隔壁叫老爷子回来,然后拉着两人进屋询问。
听到梁缘讲他在回来路上遇到追尾已经坐不住了,知道归梦倾身去挡刀更是心惊。
此前小李没有详顺,她不清楚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这会儿吓得拉着这个关心那个。
“姨姨,我没事。”归梦抱她,宽慰道,“梁缘哥的报告我看了,也没有什么问题的。您别担心了。”
梁缘也附和,玩笑,“现在是没事,一会儿就说不定了。妈,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有有有,想吃什么?”
“都可以,能垫一下就行。”
“妈去给你做。”
邱姨被转走注意,赶紧起身去叫来王婶随后起身亲自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归梦也借机上楼换衣服。
晚上,冷清许久的别墅因梁缘的回归再度热闹起来。除了梁兮在外省拍戏,连大哥梁宸都从公司赶了回来。
灯火通明,热热闹闹。
晚饭过后,四位男士去二楼书房聊事,邱姨和王婶也在厨房倒腾着甜点。
归梦想帮忙的,却被赶出来了。
她晚饭被喂得有点多,坐不住,干脆下了庭院。
院子里的路灯都开了,一盏接一盏,暖色调的路灯闪闪,给夜色添了几分温柔。
新抽出来的槐树叶在探头摇晃,归梦走到树下摇椅边捡起上面放置的毛毯躺上去。
四月的风里已然有了点夏天的意思,清风徐徐,暖意拂面。
她阖眼躺在安静的晚风里打着摆。舒适惬意下便没留意到有人走近,直到有阴影罩下来才有所察觉。睁眼,猝然对上了梁缘那双深邃的瞳眸。
瞳点漆黑,目光宁静,细看又会发现眼底藏着一场飓风,下一秒就要掀起汹涌海啸。
归梦心脏猛然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起来,差点翻倒,被梁缘眼疾手快稳住。
他收回手,不经心的语调里含了笑,“慌什么,我又不吃人。”
归梦坐稳,悻悻说没有。
梁缘也没拆拆穿她,往旁边砌的石桌上一靠,随手压了根树枝采下片槐叶把玩,往事如月光缓缓流淌树下。
“今年的槐树还没开啊?”
归梦跟着看上去,明灯下的眼盈盈,淌着温柔,“下个月底应该就会开了,到时候还能摘一些蒸槐花饭。”
月光透过槐叶缝隙洒下细密的光,映在他眼底。空气中漂浮着缱绻安宁的气息。
一片安静。
“梁缘哥。”过了会儿她再度出声,
“嗯?”
“你以后真的不会走了吗?”
吃饭时梁爷爷提了一嘴,说他调回来了,但归梦还是想从他嘴里得到确认。
梁缘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踢回去,直视着她的眼,问:“你想我走吗?”
不想。
归梦在心里回答了,垂眸嘟囔:“我说了又不算。”
枝头悬挂的月亮缺了半角,槐树旁莹白的灯光向着缺失的部分延伸补齐,隐隐有了圆满的趋向。
他捏着槐树叶在指尖,别有深意地说:“说不定呢。春雨,你希望我留下吗?”
“想。”归梦坚定。
“这样啊——”他拖长尾音在她紧张地目光里轻笑一声,尔后朗声说,“那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