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洞门处出现一位风仪玉立的女子,一袭缃色纱衣在微风之下轻摆,腰间白玉环佩玎珰。
标准鹅蛋脸,温婉柔和,远山黛、桃花眼,抵得人间八分颜色,却也并非无出其右者,但她周身出尘的气质其他女子却难及一二,也难怪说亲的人快把成国公府的门槛踏破。
这女子正是顾缘君。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什么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这个名字?大抵就是这样罢。
“没什么。娘肯放你回来?”顾乘风岔开话题。
顾缘君苦笑:“借口取物,片刻还要回去。约定好为殿下接风,我怎能缺席?”
“有劳缘君妹妹。”陈九曜看着她和煦轻笑。
“好了好了,我有一事要问殿下。”顾乘风把茶杯咚地墩在桌上,“殿下怎可如此不讲义气?”
陈九曜气笑:“此话怎讲?”
“你定亲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我们一声,若非我提,殿下便要等大婚之日才告知我等,是也不是?”
“并非……”
陈九曜将将开口,便被打断。
“还瞒着我们啊?听说昨儿纳采完成,婚事定下来了!我都探听到了,对方是那个有云都第一美人之誉的李思婉,中书令的孙女,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甚是相配!乘风在此先恭贺殿下了!”
“事易时宜,不过是此时应做之事罢了,我并未放在心上,故未想到要告知你们,就算没……”
那边还在交谈,但顾缘君周身倏然安静下来,交谈之声再无法入耳,脑中一时好像万千思绪,又好像一片空白。
顾缘君,这就是你所求,如今不过是得偿所愿罢了,你早已想清楚了,不是么?
片刻,顾缘君抬头,展颜一笑,“恭喜殿下,我有缘与李小姐几次宴会碰面,她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娉婷秀雅、外秀内慧、心地柔软,谈及殿下莫不倾慕,祝殿下得一人真心,此后长歌有和,独行有灯……白首不相离。”
陈九曜望向她那双桃花眼,看到其中满溢动人的真诚,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陈九曜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楚定音走到顾缘君身前,轻揉她的头顶,挡住了众人视线,“听缘君所说,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应是对陈九曜说的,却是背对着他。
楚定音望向顾缘君眼角终是忍不住溢出的一滴泪,手放下来时顺手为其拂掉。
顾缘君和他对视——他果然早已看出来了,她瞒过了父母,瞒过了哥哥,也瞒过了那个人,却唯独被他看穿。
楚定音微点头,侧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陈九曜半晌也终于回神:“多谢缘君妹妹,同祝于你。”
……
是夜,月明星稀。
太子府,苍穹阁。
陈九曜终于批示完桌上最后一份公文,揉了揉前关穴,思绪放空,却不住地闪现了白天的一些片段,在听到“不如便宜我”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隐有怒气?
……应是不喜他人拿缘君妹妹玩笑罢。
就算是定音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
成国公府。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阿爹阿娘,我来了。”
“娪娪,快进来。”
门虚掩着,顾缘君伸手推开花梨木红漆门,只见母亲在案侧打着络子,抬头向这边望来。
父亲成国公顾策正在案前烛光下读兵书,聚精会神,似未察觉女儿走进来。
他手中的书已微微毛边,原本的空白处布满小楷批注。
顾缘君轻叹,父亲此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研读兵法,每日鸡鸣而起习武,三十年不辍。
但奈何狡兔死、走狗烹,今上比之先皇更加敏感多疑、阴鸷吝善,跟着先皇打天下的开国功臣皆不得善终,唯祖父收敛锋芒得以全身而退。
祖父临终时唤父亲密谈,说了什么顾缘君不得而知,她只知父亲自此再不多一言、不请一战,只以丁忧之名赋闲在家,做个闲散的成国公。
想必他内心亦是煎熬,不过,幸有阿娘相伴。
成国公夫人王瑜见她穿了件单薄的衣服便过来了,轻声埋怨:“你这孩子,夜凉如水,来时怎不多披件衣服?”
“阿娘~天气已渐渐热起来了,女儿不冷的~”
撒过娇后她问起正事:“阿爹阿娘何故半夜唤女儿过来?”
王瑜也不遮掩,直入主题:“你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娘今日大办生辰宴会也有为你相看的意思,今日才俊云集,你可有中意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