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与幼妹感情倒好,知道贾敏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当下奇道,“我说你怎么巴巴的又给瑚儿添了那许多丫头婆子,原来出在这。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前儿府里那些事也是妹妹递过来的。我还道是妹妹成亲后受妹夫影响,如今这般看来,倒是不像了。”
张氏道,“我叫乐舒去悄悄问过妹妹身边的菊欣,也说不出什么前因后果来,只说是一日梦醒行事变了许多,底下人也不敢问。老爷太太如何咱们心里也知道,若是没什么,老爷怎会不给二叔留几分余地。虽说分家不分府,到底也就比后街上强上几分罢了。何况东院自来是世子住的,并无不妥,怎么忽而让搬到荣禧堂去。”
说话间贾赦也清醒了不少,略一思忖道,“从上月起父亲就一味塞给我不少差事,或是结交故旧或是去军营来回给他跑腿送物事。前儿还说要我去那军中操练两天,可把我吓坏了。”
张氏闻言却是撇撇嘴,“老爷要抬举你,偏你还嫌累。大爷不妨听妾身一句劝。老爷这些日子的做派瞧着颇有些交代身后事的意思,妾身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太的心思大爷是知道的,虽说今儿分了家,日后太太那一个孝字出来,大爷能如何呢?如今既然老爷起心抬举,大爷不妨上点心,免得日后又眼红二叔。看老爷对二叔瑚儿珠儿的意思,倒像是想转文的意思,想来老爷也不如何指望大爷子承父业,只守成大面儿上不错就好。”
贾赦听这话却是竖起眉毛,他虽说不成器,却是个孝子,哪能听这话。
张氏只做不见,心里想着娘家传话过来说贾代善与张老爷密谈之事,继续道,“大爷也别说什么我们府上如何的话,你又不是那等不通庶务的人,哪能不知道若是家里朝中无人,面上尊贵又有什么用,那好看的爵位终究不比实权在握的官职。难不成还只依靠亲戚故旧不成。即便是从龙之功那也是又能为的人更得看中,何况妹妹那般品貌,皇妃都可做得,老爷也没舍得送进去,反倒下嫁给林姑爷。这皇位更迭哪能说的了准呢?别的不说,我可舍不得送女儿去那吃人的去处,纵使得了闺女也别想把她送进去。”
去年太子正妃不巧血崩去世,张家原有一嫡幼女预备送进太子宫中作继妃的,原也差不离了,张氏却听闻自父亲与贾代善密谈后开始重新带着妹妹相看亲事,便知道娘家也改变主意不在太子这棵树上吊死。故而今日才这般言论。此事贾赦倒不知,其实若非贾代善亲自向皇帝求了指婚,如今坐在太子宫中的却是张氏了。
张家老爷是太子太傅,是皇帝特特加给太子的分量,天然便是太子一派。如今张家之女口中却说出了皇位兴许不会是太子的话来,把贾赦刚因为张氏话语不敬长辈而愤怒的心思都给吓没了。先皇后是当今皇帝的原配,素来伉俪情深,甚至先皇后在时皇帝后宫中不过三两个低位的美人才人,太子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皇帝爱若珍宝,自小带在身边教养,自开蒙便封了太子。即便先皇后去了后,后宫添了不少人,皇子皇女不断出生,太子仍是独一份的。朝堂上下皆没想过未来的龙椅会是旁人坐,纵使其他皇子的母族有起了心思的也没多少人应承。皇帝军中仰仗的四王八公,旁人倒罢了,贾代善是顶聪明的人,若非皇帝示意,也不会直言与张家结亲,文武重臣联姻可不是什么好事,贾代善是谨慎的人,若非皇帝让他支持太子,他岂敢如此。
贾赦又不是如今年老糊涂被贾母偏心气得左性的人,如今贾代善尚在,虽不喜长子纨绔但是故旧往来人情世故也是手把手教了的。何况张氏稳重,绝不会拿这等大事胡乱开玩笑。贾赦细思一番,却是吓得冷汗都下来了,酒是彻底醒了。
张氏见他听进去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拿帕子与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闻言道,“大爷也莫怪我说话重,我原也是为了一家老小着想。如今老爷下令让咱们搬去荣禧堂,想来是为了方便教导你,老爷说什么你照做便是,你们是亲父子,老爷还会害你不成。如今我身子重,却是不便挪动了,瑚儿又小,不放在跟前我不放心。大爷先住过去,等我肚子里这天魔星出来了,便带着瑚儿搬过去。”
贾赦却是被她吓住了,脑子里一通浆糊。将话过了一通,忽而想起贾敏莫名嘱咐张氏的话来,拉着张氏的手道,“不,你带着瑚儿和我一道搬过去,先让丫头婆子把器物都安插好了你直接过去住了便是。这东院也不小,后头还有个小花园子,那边厢又是马厩,原倒是不怕什么,可妹妹既然特意嘱咐了,若是有人起坏心呢?又是池塘又是鹅卵石又是马的,倒不如荣禧堂好。瑚儿你若是不放心,先送到母亲那住几日便是,母亲再如何也不会害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