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芮欢进入祈安殿时人都是心不在焉的，和江烨霖分开后，走路都是由星澜引着。

皇家祭坛，有专门设宴的院，西楚到楚襄这代虽才是二世，先皇勤政，该有的一件不差。

华丽的烛光照亮整个宫宴，锦绣的帷幕在风中轻扬，彩绘的梁柱图纹栩栩如生，上好的金丝楠木在空中散发着阵阵幽香。

盛宴开始，丝竹声悦耳，舞姬们翩翩起舞，美酒佳肴，尽显奢华。

高台上帝王兴致高昂，佞臣卯足劲溜须拍马屁，少许官员一言不发却面色凝重，琼浆玉液毫无心情品尝，如饮水般灌入咽喉。

盛宴过半，江芮欢都不曾见到齐流逸，心中的忐忑愈烈。见不胜杯酌者陆续倒在席上，楚襄正酒酣耳热，无暇顾及他处。

终是坐立不安，从偏处跑了出来。

进殿时漫天霞光，而此时天色沉靛蓝，天边残有霞光印记，风光旖旎却无心欣赏。

“打听到了吗，他在何处？”江芮欢问，在殿内未见齐流逸，她便叫星澜去打听了。

星澜摇头，宫里人见了齐王就绕道而行，都不敢看他，更别提关心他的去处。

打听不到，那便只能自己去找，这偌大的祭坛仅凭她走，怕是走到明日都见不到。兄长让她远离这并非良善之人，她理知该是如此便好，或许真的熬过秋狝，这一切都能结束。

思绪万千，她信兄长，却信不过狗皇帝，父兄该以何缘由去辞官，又如何全身而退。

一道身影骤地出现在眼前，弓着腰朝她行礼，江芮欢看不清他的面庞，只听他压着声：“娘娘可是在寻齐王殿下。”

江芮欢愣了一下，厉声：“抬起头来。”

身着太监服，揣度着主子的心意，抬头时眼里竟无半分胆怯。就算她是废后，外人眼里不得圣宠，但在这贵贱高下的朝代，将门之女还轮不到被奴才不放在眼里。

江芮欢看清了，这面孔很是熟悉，是她受赏赐那日赐给她宫中的奴才。

“奴才张让，猜度主子心意，罪该万死。”张让跪下叩头。

说着卑微的话，语气倒是不卑不亢，江芮欢神色又沉了几分，问：“淮阳张氏。”

见张让默不作声，江芮欢便懂了，淮阳张氏，前朝名门望族，先帝在位时疑心极重，前朝之人斩的斩，贬的贬，许多名门望族之后沦为奴隶，这张让之父，若没猜错，是前朝中书令，死状凄惨。

名门望族之后，家风森严，幼时便开始勤学，十之八九能文善武，这张让的气质和胆魄就与一般的奴才不同。

江芮欢了然，对皇帝仇恨在身的人，与她也算是一条战线上的，多个人总是好的，她挥了下手，令其起身，说：“你以后便跟着我。”

张让叩谢，遁着步子又恢复了奴才样，走了许久，都走出了祭坛周围，才将江芮欢带到了一处庭院前。

“齐王就在院内。”

江芮欢看着四周环境，地理位置也不算偏僻，搁这一条街就是大片民宅，齐流逸在里面做甚。

张让察觉到她的不安，悄声说：“娘娘放心，此处是废宅，不会有人来，我就在院外候着。”

院外有动静，齐流逸早就察觉，正对着门庭等着。

门外，江芮欢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刚跨过门槛抬眼，便看见了齐流逸站在不远处。

江芮欢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地朝他走，齐流逸换了身衣裳，与绣金动物纹锦长袍不同，此时身着的是藏蓝冰染染料氅衣，望去与靛蓝的天色相融合。

临近都没有看到齐流逸露出异样，仿若就是站那等她一般，夜色静谧，他也安静，就这么瞧着她。

江芮欢等了半晌，这氛围着实压抑，便娇声道：“王爷去哪了，让妾身好找。”

江芮欢把语调掌握的极好，声音娇气却不做作，表情楚楚可怜，让人看了心尖软，忍不住疼惜。

古有红颜祸水，夏桀时的妺喜，商纣王时的妲己，周幽王时的褒姒。若小废后再多点心思，说不定西楚也能列在其中。

可惜了，她偏偏选了自己，与她同为女儿身的女子。

其实亦能想通，毕竟这西楚朝野，是被她把玩在股掌之中。

小废后也算是有眼光。

同为女子，齐流逸知晓一个朝代的灭亡推在一句红颜祸水上有失公允，不过是男子掌权下败者的借口罢了，将罪过归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简直就是笑话。

这么想着，将江芮欢与那红颜祸水相比，倒真是欠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