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帮我看着点段钦,还有……”
“还有谁?”柯岁疑惑。
“没有了,口误,”宫忱尴尬道,“就这样吧,你忙你的。”
柯岁确实还要为一个月后的仪式作准备,匆匆两句断了联系。
有人聊天时,宫忱尚且还觉得一个月不算什么,如今骤然四野寂静,灵识被困在肉身,肉身又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棺材里动弹不得,便逐渐难受起来。
棺材是特制的,段家人通灵,因常年与鬼尸打交道,死后肉身极易化成诡物,碰之则倒霉,伤之则诅咒缠身,而且不能烧只能埋。
因而每一位段家人刚出生之时,其父母便会为其打造一副刻有禁制的棺材,年年都会加固,死后用来封印尸体,避免作恶。
此等能力通天、又正气凛然的家族,世代承担着守护一块石碑的使命。
该碑名为云青碑,是人界和鬼界的界碑,因阴气过重,其周围百余里地寸草不生,寥无人烟。
宫忱是第二十七任守碑人。
而在他上任的第三年——
云青碑裂了。
众妖魔鬼怪倾巢而出,所过之处尸山血海,时值大雪,一日夜下来,竟然未能尽覆……
“罪人宫忱,先有守碑期间数次擅离职守,后有勾结鬼界致使界碑封印破裂,其心可戮,其罪当诛。”
“宫忱,你可认错?”
“不认,我没错。”
“哪没错?”
“哪都没错。”
“呵,冥顽不灵!十一万条人命,就用你的十一根骨祭奠。”
“宫惊雨,下地狱去吧。”
“………”
呜——
吼——
宫忱察觉到不对劲,立即从冥想状态解除,尽管尸身一动不动,但他其实已经睁开了眼。
他的灵识能探查的范围很有限,只模糊感受到地表的阴气愈来愈重。
有两种情况。
一是污秽之地里的恶鬼察觉到了自己的肉身所在,于是往这边聚集。
二是有活人靠近这里,因而吸引了周围大部分的恶鬼前来捕食。
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乐观。
宫忱正欲联系柯岁,那股浓重粘稠的阴气又咻的一下全部消失了。
与此同时,正上方数米处,一股极其强大、霸道的剑气弥漫开来。
剑气异常凌乱凶残,眨眼间将方圆几里管他什么级别的阴气通通绞成碎片。
“有事?”柯岁疑惑,脑海中属于宫忱的光团亮了起来,但没有声音。
好半天,宫忱才缓慢道:
“没事。”
柯岁一边研究手里的手中的药草,一边琢磨着问:“你是不是无聊了,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扰我?”
宫忱心不在焉的,没应。
柯岁便安慰他:“没关系的,你要是无聊,这一个月,你随时可以找我说说话。”
“我可以给你背《草药大全》里的九千多种药草的名字,或者你喜欢什么,我也可以给你说………”
“说话倒不必了。”宫忱像是忽然牙疼似的,嘶声压气。
柯岁立刻放下药草:“怎么了?
宫忱道:“好像有人在掘我坟。”
说是坟,其实就是一个大坑,碎石土块震下来铺上,勉强算是个坟。
而此时,上面的土块被强劲的剑风迅速卷着往上飞出,很快露出下面沉甸甸的黑木棺材。
棺材质量极佳,从高处坠下,不过是掉了几块漆皮,上上下下仍然严丝合缝,散发着诡异不详的气息。
有什么跳进坑里,落在棺旁。
发出一声闷响。
砰——
柯岁惊了一跳:“真被掘了?”
“你在哪,我来救你。”
“救我倒也不必了,”
宫忱浑身都跟着那声音震了一震,牙齿开始打颤,又疼又酸,“估计你来的时候我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把你缝回去。”
“……那真是多谢你了。”
“所以,”柯岁好奇道,“是谁这么狠毒?死了都不肯放过你?”
宫忱迟疑了一会,终于把那个到嘴两次都咽下去的名字吐了出来:“我在紫骨天求学时的师兄,”
“徐赐安。”
“嘶,”柯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那个七年前绕着天泠山顶追杀了你整整八圈的疯子——”
话音刚落。
一只脚狠狠踹在棺木上,里面自宫忱出生起年年加固至今已有二十五次的血红禁制轰然亮起,密密麻麻如数万只猩红蚂蚁……
砰!!!!
又是一脚狠踹。
禁制碎了。
宫忱简直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和好友深入吐槽徐赐安此人——
一只手掀开了棺材板。
一道森寒无比的视线犹如实质般钉在了宫忱的尸体上。
宫忱看着徐赐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