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涵道:“姚婆子,卖身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日后你要同我赖账,将女儿带走,我岂不是还要费一番功夫与你扯皮?咱们现在就上官府去,把户籍之事给定了。”
上官府?姚婆子登时迟疑:“这……”
“你也可以不卖。”江重涵淡淡一句。
到嘴边的雪花银,可不能就这么没了。姚婆子一咬牙:“卖!我卖!去就去!”
“这就请吧。”江重涵抬手,走在前头。姚婆子立刻跟上,使眼色让两个伙计架起怜姐跟上。
不过是买卖个粉头,还闹出这么多事来。正月里百姓们正闲着,哄的一下,也全都跟了上去,要看个热闹。
大齐的县城几乎都遵循一个标准,最中心的街道就是县衙府前街。从北边的狮子街到县衙不过左拐个弯,很快就到了。
到了县衙门口,江重涵与姚婆子正要往管户籍的户房去,忽然,分明已奄奄一息的怜姐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伙计的手,冲到县衙大门东侧,抱起鼓槌狠命敲起来。
“咚、咚、咚——!”
一下一下的鼓声,犹如最后的悲鸣,把所有人都听傻了。
击鸣冤鼓?这粉头莫不是疯了?
“你——你这失心疯的贱蹄子!”姚婆子第一反应就是一巴掌上去,没想到县衙大门正好开了,一个衙差走出来。就有这么凑巧的事,刚好是古大勇。
他一看便呵斥道:“住手!县衙门前,谁许你殴打掌掴的?”
哪怕只是个衙差,姚婆子也不敢得罪,只得收回手笑道:“这位大爷,我……”
古大勇一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只喝问怜姐:“兀那女子,为何击鼓?可知越级上告、诬告需吃棍棒?”
“小女子知晓。”怜姐放下鼓槌,摇摇晃晃地跪下,嘶声叫道:“小女子有冤,求青天父母老爷做主——民女林氏,状告乐户姚五娘拐卖良家子为贱籍婢妾!依大齐律,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2]”
姚婆子的脑袋登时嗡了一下,脸都白了,扑上去骂道:“贱蹄子乱攀扯甚么?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慢着!”江重涵拦住她,厉声道:“原来拐卖良家子为婢妾犯了大齐律,姚五娘,你好黑的心,我好心助你脱手,你竟险些陷我于刑罚!这买卖不成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这哪行!姚婆子忙挽回道:“小郎君切莫听这贱婢胡扯!这是我行院中人的女儿,生来就是贱籍……”
“呵!”江重涵冷笑,“方才在邸店门口,这姑娘口称自己是良籍出身,幼年被你打晕拐走,才沦落为瘦马,你可一个字也没否认。这话不光是我一个,在场多少人都听到了。你方才给我看的户帖,上边明明白白写了乐户贱籍,立下的契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卖为婢妾。户帖在你身上,契书在我手上,桩桩件件,无一不印证了你拐卖良家子为奴婢之事,县衙门前,你还敢否认?”
“我……”姚婆子张口,心中念头一闪,就在这时,一个低缓威严的声音道:“好啊,姚氏,我险些着了你的道!”
姚婆子登时有如大冬日被雪水泼了一头,浑身都僵硬了,颤抖着转过身子。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惊慌道:“周……周大嫂子……”
来人锦服金钗,头戴银丝狄髻,身后跟着两个健壮仆妇,正是广宁伯府的管事媳妇之一,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