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昨天邹老太太真的很喜欢吃水晶冷淘脍，也是真的想让朱大昌卖菜谱。至于要问过他肯不肯……这话江重涵不信。他猜，是朱大昌虽然把菜谱记下了，但表述不太清楚，邹家的厨子听不明白。于是邹乡宦要他过去，把把菜谱详细说一遍。

江重涵是没意见的，朱大昌却有些惴惴的，他此前担心江重涵把菜谱泄露出去，没想到现在倒是自己劝他卖。说完缘由之后，他一路上都不张嘴了，倒是让江重涵落得个耳根清净。

邹家在北大街东边，这一天正好是邹老太太寿诞正日，大门口人来人往，轿子不断，多的是穿红腰玉之人。朱大昌没敢往大门凑，只向角门去。

角门处也有一道长长的队伍排着，男女老少手上不是拎了食盒，就是捧着盘子。门里一个穿着青绢夹棉道袍的中年人站着，队伍最前面的人走到他面前，将盘子打开，却被呵斥一声，又盖上，恼恨地离开了。

哦。江重涵明白了。

原本邹乡宦就在征集能逗他老母亲开心的菜，朱大昌昨天得赏钱的事又已经传开了，今天乡亲们全都做了拿手菜来，想讨一分赏钱。

但很可惜，连管家的眼都入不了。

倒是看到朱大昌和江重涵的身影时，管家神色动了动。

朱大昌赶紧带着江重涵过去打招呼：“邱管家，我按照邹老爷说的，把涵哥儿带来了。”

这天江重涵自己的道袍洗了，穿了古大勇的旧衣衫，一套洗得发白的粗青布短褐。

齐朝有点钱的人，不管士庶都喜欢穿道袍、直身之类的长袍，只有干粗活的人，才会穿短褐。

邱管家爱看不爱地瞥了一眼：“跟我来吧。”

说完也不等两人，只管往前走。

进得邹宅里来，一路都是走墙下的路，弯弯绕绕走过了正堂。邱管家指了廊下的一处角落：“在这等着，勿要乱走乱看，惹出什么乱子，我可救不了你们！”

抛下一句话，便进屋去了。

邹乡宦曾官至知府，邹家虽然一度衰落，但也是颖安县的大家族，这天又是寿诞正日。满院子都是锦衣玉带的人，就是邹宅里的丫鬟，也个个佩玉戴银，衣着光鲜。在这花团锦簇之中，江重涵跟朱大昌的一身短褐，虽然邱管家让他们站的地方已经避开了众人，依旧甚是显眼，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瞄一下。

有的瞥一眼就视而不见了，有的丫鬟婆子却在窃窃私语。

“廊下站着的两个是谁？咱们邹宅几时连这样的人都能进来了？”

“说是昨天献了水晶冷淘脍的，在等老太太或者老爷见呢。”

朱大昌在这种种目光里，整张脸都烫了起来，觉得自己像闯进仙鹤园里的山猪，哪哪都不自在。他恨不得缩成一团钻进墙里，等邱管家叫了再出来，可偏偏邱管家就是不见人影。

“涵……”朱大昌不由得想跟人说点什么，可扭头一看，江重涵虽然也在身边，也被人打量，神态可镇定多了。他身姿挺拔，双手负在身后，双眼看着廊下的两杆青竹，目光平静。

实际上，江重涵已经调出了图书馆系统，把背完的《论语》复习一遍，已经开始背《孟子》。

读书这事，天资要有，刻苦和效率更重要。

等待的时间也是不能浪费的。

可惜，环境实在太吵了。尤其是屋里有两个中年男人，估计是邹家远亲，在大声奉承、夸赞乡宦及他的母亲。

江重涵一边背书，一边被动地听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