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药铺的伙计送完药没走,还在看热闹呢,他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半懂不懂地问。
胖妇人嘴唇微动又抿住,眼珠一转,说:“我养的都是干干净净的瘦马,可不是做暗门子的。但小哥这话说得不错,这贱|货虽已破身,可琴棋书画、琵琶箫筝,无一不精。就说这脸蛋、这身姿,买回去当小妾也值当,若是接客,大小也是颖安县花魁哩!”
“这雌儿确实不错。”一个裹着青头巾的男人笑嘻嘻地说:“这位妈妈,开个价?”
胖妇人极力忍住眼色,傲踞道:“我先前经手的买卖,那雌儿本是花魁,梳笼即被千户大人七百两买回家。当了三年小妾,因大娘子容不下,转买入同知府中,还值了三百两银子哩!”
青头巾男人撇嘴:“咱行院人家又不是老爷府上,休说这等鬼话。”
胖妇人做出个心痛的表情,咬咬牙说:“一百两!不能少了!有这张脸在,这雌儿不愁没客人。”
青头巾男人似有意动,却听周氏身后拿棍的仆妇忽然道:“你这乐户可别瞎眼!你当方才为何绑住她手脚?”
胖妇人瞬间转头过去,狠狠地盯着说话的仆妇。
那仆妇摸着手背上的伤口,不咸不淡地说:“你当是这贱婢好相与的?老娘在伯府中处置过的丫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有她这般力气?你当麻药不值钱么?这贱婢学过武功!我们几次拿不住,才下了血本又绑住了才得手。就这般,她一醒来便闹天闹地,险些儿把房间砸了。你想她接客?你有几个院子够她砸?左右她已没了清白,做不回姑娘,信不信你将她与孤老送入房中,她先将孤老杀了,再把财物卷走?”
青头巾男人不禁目露踌躇。其中利害他不是不知,可怜姐的美貌别说在颖安县,就是徽州一带,也难得一见。
“好糊涂的东西!”仆妇见状斥道,“你也是行院人家,信甚么只卖瘦马不接客?这鸨儿急着甩开烫手山芋哩!你再瞧瞧,方才这蹄子还哭天喊地,听说要被卖,却一声不响,不是等着你买回去是甚么?”
果然这话一出,青头巾男人掉头就走了。
“你……”胖妇人的意图被拆穿,又急又怒,她知晓那仆妇记恨这一顿白走又被挠伤,不愿她落好。可这是广宁伯府的人,她不敢得罪,只又恨又急。
她只能干脆主动降价:“不要一百两了,五十两……不,三十两!三十两买这这颜色,不值得么?”
可四周多是平头百姓,一文钱也要掰开来花,谁能出三十两买个侍妾?就算有钱,仆妇的话大伙儿都听到了,这怜姐就是只长翅膀的鹰,一个看不住就要砸家偷跑,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二十两!十八两!”胖妇人急得再次降价。
可没有愿意买的人。
甚至还个牙婆嘀咕:“前些日子秦大户买了个漂亮的上灶丫鬟,十三四岁,还没破身,才五两银子。”
就在这时,怜姐竟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直起了身子,从瘫倒变成了跪坐。
“哎呀……”旁观的百姓登时惊呼。
这粉头可是被下了迷|药又被打得头破血流,眼看就要死了。这才片刻功夫,不过止住了血,她就能说一长串话,甚至还一副再过会儿就能起来打架的样子。这世道除了军户,男子也甚少习武,更别说羸弱的女子了。一时谁都拿捏不准这怜姐的武功有多强,本来有点心思的都歇了。
这买回去的哪是个娇娘?分明是个夜罗刹!万一她怀恨在心,把全家杀个精光……
胖妇人不由得也打了个寒颤,心一横,忽然像救命稻草一样拉住了江重涵的袖子:“这位小郎君,你同这贱婢有缘,不如买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