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向泽的脑袋刚探出墙头想看看院子里的情况时,就只觉眼前有白光闪过,一点寒星直拉朝他扑面而来。
裴向泽下意识地把头朝旁边一偏,紧接着耳边叮的一声轻响,待定睛细看后,吓得背脊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月光之下,那分明是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棱形飞镖,刃口处看起来锋利无比。
差一点……
裴向泽虚虚地抹了把额头,旋即怒目看向院子的中庭,试图找出那个敢朝他放冷箭的混蛋。
然而很可惜,摄政王府的中庭里此时是一片混乱,根本就看不出是谁动的手。
明显是王府侍卫穿戴的一群人正手拿刀枪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黑衣人战成了一块。
而中庭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穿大红色镶金丝云纹锦缎衣袍,外罩着黑色皮毛大氅的高大男子,男人似乎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衣襟显得有些凌乱,乌黑的长发也没有束冠,随意的披散在腰肩。
此时的他,英挺的剑眉微蹙着,薄唇紧抿,如墨般漆黑的瞳孔更是紧盯着院子里的黑衣人,宛若一只被打扰了好眠的猛虎,浑身都散发出阵阵不悦的气息。
在他的身侧,则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短须老者,不同于男人胡乱套在身上的大氅,老者似乎还没有就寝,一笼长袍青衫穿戴得规规矩矩。
裴向泽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把头缩了回去,虽然不知道那一老一少是何身份,但明显能看出与这府中的主人关系颇深,甚至男人很可能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摄政王,自己还是小心为妙,别到时候人没找到,却陷在这里了。
趁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这里,自己正好去后院寻找,想到这儿,裴向泽猫着腰踩在屋檐上,悄无声息地朝着王府的后院溜去。
他的身影刚消失,那站在台阶上的男人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视线正正落在了裴向泽刚刚停留过的那片屋檐上。
旁边的老者察觉到他的举动,疑惑地看向他道:“王爷,怎么了?”
元鸿烨垂下眼帘,淡声道:“没什么,估计是野猫。”
老者闻言,神色顿时一凛,换做平时,他可能还真会听信了自家王爷的话,但今时不同往日,这群不知名的黑衣人还没解决,万一又混进来什么人……
“张平。”他喊了一声,黑暗中,一个身材削瘦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垂手而立。
“去查查屋顶上。”老者冲屋檐上抬了抬下巴,然而后者并没有动,却是转头看向了元鸿烨,直到对方点头了这才闪身离开。
老者笑道:“张平这人虽是我救的,但对王爷你到是更忠心。”
元鸿烨道:“如果你能帮他报了杀父之仇,那他也会奉你为主。”
老者摇摇头:“我可没那本事。”
两人在这里谈笑风生 ,竟是视那些黑衣人如无物般,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一幕被领头黑衣人看见,气得差点吐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陶笛吹起诡异的音调,听见这声音,那些黑衣人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停滞。
但紧接着,动作却变得更加迅猛起来,任凭侍卫们在身上留下道道血痕,却依旧是不管不顾地拼命朝着元鸿烨的方向攻去。
中庭里的异样引起了元鸿烨与老者的注意,老者年轻时走南闯北,结交过许多江湖上的朋友,因此经历颇深,他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问题。
“南疆的蛊人?”他面带诧异地低语道。
“蛊人?”元鸿烨第一次听见这个说词,有些疑惑地问道。
老者点点头:“先帝征战南疆时,发现那里的苗蛊师把活人残忍地炼制成听他们任其摆布的活傀儡,也就是蛊人,先皇一怒之下,命人把他们的老窝烧了个精光,我原本以为那些蛊师已经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有残党活了下来。”
老者说的先皇是元鸿烨的父亲元晖英,大夏王朝的开国皇帝,说起这位先皇,世人都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喝声彩。
这位前朝的县令,原本凭着家中的厚财可以偏安于一隅,却在亲眼见证了暴君当政,民不聊生后,不忍其治下百姓受苦,最终散尽家财揭竿而起,在乱世中与群雄争霸,这才建立了如今的王朝。
从一个小小的县令,成为天下霸主,其中所经历的险峻可想而知,但是元晖英却还是做到的,只可惜,这位注定载入大夏朝史册的开国皇帝,却在登基后仅仅三年就因旧伤复发而与世长辞,徒留下元鸿烨与其兄大兴帝元鸿煜兄弟二人。
“意思是当年的漏网之鱼找上门来了。”元鸿烨唇角弯起一抹弧度,老者见状,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两步,对于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弟子,元鸿烨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清楚得很,通常这种情况就表示摄政王很感兴趣,有了亲自下场的打算。
“彭公歇着,索性现在也睡不着,本王已嘱咐下人们备好了夜宵,待到这里事毕,本王与彭公秉烛畅谈。”话音一落,黑色的大麾扣就被修长的手指解开,随意地抛在了台阶上。
元鸿烨一个闪身进了中庭,待卫们见自家主子也出手了,一时间也是士气大振,跟随在摄政王身侧,朝着黑衣人猛攻过去。
摄政王府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引得周围府邸的门房都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张望着,这其中也包括了原本只是从府外经过的巡检司司长钱文乐。
侧耳倾听着里面传出的喊杀声,钱文乐的小心肝都在颤抖,天菩萨呀,莫不是那贼人还是个刺客,专门来刺杀摄政王大人的!!!
钱文乐两眼一黑,骑在马上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坠,若不是身边的亲信扶了一把,他估计就摔下去了。
身为京城巡检司的主事官,如若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摄政王出了事,那他和他的整个家族也走到尽头了。
“快!快去叩门!!叩不开就给我撞开!!”钱文乐伸出一只手臂,指尖颤微微地指向摄政王府的大门。
*摘自杜牧的《洛中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