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晴忽然想起来,主神给她看的视频早已经隐含了一切。从时间上算,视频里出现在乱葬岗的李芝已经死了,她的尸体被叶阿姨运到了坟山,魂魄在坟山上游荡时碰上了痴儿的尸体。李芝当时还以为痴儿的死跟李梦安有关,所以神情慌乱落荒而逃,然后,李芝复活了。
巫姑婆说,要心有执念的人才能成为魅。李芝考虑到李梦安独自活在世上,未成年,又犯了事,李芝心中恐怕有挂念,是个人都不愿意现在就死去。
但是这些主神没有直接告诉她。
唯一还存疑的,是这所谓的叶阿姨,一个外乡人,为什么知道李芝的执念,又为什么复活她,还没有收任何的好处?
这不太符合常理。
不过,关键人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开,林暮晴要是想,她随时都可以执行任务,甚至连执行任务的法器都到手了。
她站在楼下,拿出铜镜翻来覆去打量,铜镜之中她的眉目都看不清,只呈现出一团模糊的影子。
她在判断,在衡量。
翻转镜子时,林暮晴突然瞥到铜镜里有黑影动了一下,林暮晴警觉转头看向左边的拆迁楼,那里有人正在看她,见她望过去,立刻调转了脚步,装作路过此地。
林暮晴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再次望向镜子。等到那人消失在转角处后,林暮晴这才拔腿狂奔,跟了上去。
她跑得飞快,这几日搬货让她的核心更加有紧实,她跨过转角,发现前方那人正快步往前走,是个瘦高个男人,穿着连帽卫衣,耳朵边贴着手机正在打电话,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林暮晴放慢速度跟在后面,模糊听到通话内容:“对啊,是旧城区,这半天就跟李家母女有过接触……”
男人话还没说完,兜帽被人猛地从后面拽住,手机在那一刻也被人抢走。
林暮晴单手揪着帽子,看向手机,通话界面单字一个“巫”,她挂掉电话,问男人:“跟踪?巫姑婆派你来的?”
男人喉咙被兜帽卡住,惊惶失措,他想从卫衣里钻出去逃跑,林暮晴一脚踹向了他的膝盖骨。
都是普通人,突然的对峙,冷静和力气大的那个才会占据上风。
“怎么还打人啊!”男人见挣脱无望,跌在地上想要爬起来:“我不过就是拿钱办事,你怎么还打人啊?”
“拿了谁的钱?办什么事?你说了我就放你走,不然就去警察局。”
“巫……巫……”男人巫了半天,林暮晴接话:“姑婆?”
“不是,巫秀。”男人说:“你今天不是被巫姑婆叫去了嘛,她其实信不过你,让她女儿巫秀来处理,巫秀就找到了我盯梢,我不过是个开摩托车的,你……你力气还挺大。”
林暮晴手一松,正在用力拔帽子的男人猝不及防,又扑到了地上。她作势要踢第二脚,还弯腰从墙角捡了块砖头,抬手要砸,男人爬起来赶紧跑路。
林暮晴手里还捏着那部手机,开摩托的男人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想要把手机拿回去,又不敢过来。
林暮晴想了想,拨通了刚刚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喂了一声,语气不耐:“怎么挂掉了?信号不好?”
“是我,林暮晴,你想做什么?”
……
和巫秀的那一通通话持续了五分钟,巫秀直白地告诉她,巫姑婆要除掉死而复生的人,纠正秩序。她早就看出来林暮晴在犹豫,给她铜镜不过是个幌子,好跟踪她看看最近会去谁家。然后抓住复活的魅,送去竹林里布置好的阵法里。
巫秀是领了母亲的任务,跑腿办事的那一个。
林暮晴问巫秀:“你们遵循的秩序,到底是什么?”
巫秀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回答:“神界和人类的规则,杀了人就去坐牢,死了就去投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物运行都在遵循规则……我们要是放过她,她以后成魔了怎么办,我们守镇的人,也要遭报应的。”
林暮晴挂了电话,想起了主神,在来这个世界之前,那个不曾现身、只出现过声音的主神,在她的脑海里投射过这样一句话。
“林暮晴,你可要遵守规则,别乱来啊。”
返回李芝家的时候,林暮晴做了决定。
她办事的时候有个习惯,会作为旁观者观察问题,研究规律,直到最后才出手解决。现在,她花了些时日接触这些人,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信息,观测期结束,接下来,就该她出手干预了。
往哪个方向干预,由她自己决定。
秩序?她对秩序没有敬畏心,像李梦安对死亡没有敬畏一样。她只信善恶,和自己的感受,不太遵守规则。
如果主神认真研究过林暮晴的履历就会发现,她小时候和李梦安一样,也打架,也顶撞和稀泥的老师,长大后会把催婚的亲戚骂得再不敢上门,能把占她车位的车堵在车库一周。她的前生过得顺遂舒适,因为她会争取、有定力,而不是因为遵守别人制定的规则。
再说了,以前她在科技公司做技术组长,恰恰是那个研究规则、而后再制定规则的人。
至于五分复活分,下辈子她得和主神再谈谈清楚。
饭菜已经摆在了桌子上,莴笋炒肉,番茄鸡蛋,和紫菜蛋花汤,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李梦安拉着江篱去洗了手,兴冲冲地坐在椅子上,早就把刚刚的事抛之脑后。她有个优点,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个优点支撑她长大,成了现在的李梦安。
林暮晴拉开椅子坐下,李芝坐在她的对面,像上次一样,四个人两两对坐。不同的是,这次大家脸上都带了笑。
林暮晴端起饭碗,目光看向李芝,她不再是这个家庭的旁观者了,她说:“离开小镇后,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