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开灯,会客厅的长椅上堆着郎星弦的背包,背包底下挨着一面风水罗盘,旁边靠着一把油纸伞形制的黑伞,紫竹的伞柄,通体漆黑不知什么材质的伞面,收起合拢的地方可以看见银色的花纹。
“你们吃早饭没有?吃点?”郎星弦接过七叔端来的包子,自己抓了一个,放到了柜台上:“圆宝,你有没有你那白梅村亲戚的联系方式?我打个电话先问问位置,确认一下。”
岑少望从背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郎星弦扫了眼号码,用手机拨了过去,响了一会儿,那头电话接了起来,是很低沉的男声。
郎星弦问道:“请问是陈庚冯先生吗?”
那头的声音冷漠不客气:“你是?”
“哦,是这样的,我是陈明月的朋友,对于她的离世我很痛心,虽然不想再提及她离世的事,但她曾经嘱托我,如果她有个什么万一,让我一定帮忙送岑少望回白梅村,我想......”
“离世?她死了?”
“您不知道?”
电话那头好一会儿没声,只听得见一阵粗重的喘息,随即是那男人神经质般的喃喃低语:“我早就说过这个盒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偏不信,什么破烂家规,偏要奉如圭臬,把个官才子当自己亲女儿养,为了她离家二十几年,现在真触了霉头,把命都丢啦......”
郎星弦目光一闪,道:“您是说......”
话没说完,那男人便直冲冲道:“那个人我不会管,我没有义务养她,你愿意送过来就送过来,送过来我也不会管她。”
还不待郎星弦再多说什么,那人就挂了电话。
郎星弦开的免提,原本是怕陈庚冯不信,就让岑少望跟她说两句,没想到陈庚冯这样的态度,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留。
郎星弦看了一眼岑少望,见她面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好在是这人没听懂这话里的厌憎。她笑着问:“这些够不够,要不要再添些,或者我叫七叔给你泡杯豆浆?”
“嗯。”
郎星弦叫了七叔来,把岑少望带去了后厨。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郎星弦回头问芈晦道。“盒子、家规、官才子,他们这一家子身上,可真是充满了神秘色彩哈。”
芈晦坐到一边的长椅上,点了根烟,每每将这香烟夹在两指之间,她那苍白的皮肤都将烟头那一点红光衬得极妖艳。
郎星弦不得不说她手好看,恣意地搭在膝上、丝绸一缕般的白烟缭绕在她手指上时更好看,可抽烟这点,又很讨厌。她拿手扇了扇,远离了她两步:“你能不能把烟给戒了。”
芈晦没搭理她:“他说‘这个盒子’。”
郎星弦道:“我也在想。他说的盒子和陈老板给岑少望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不然语境上有点不通顺,一般人习惯将离自己近的说‘这个’,将离自己远的说‘那个’,他说‘这个’盒子而非‘那个’盒子,更有可能指代身边的盒子。不过,也有可能这只是他自己的语癖......”
芈晦抬头又问:“官才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棺材子,那个年代还没推行火化,都是装棺材里土葬,还未生产的孕妇死亡,被封入棺材后生下孩子,为了避棺材的讳,就叫做官才子。其实这事没什么古怪,就是微生物分解尸体时产生气体挤压子宫导致分娩,但有些地方觉得这种事不吉利。”
芈晦默然思忖,她在路上听麦亦笙提过一嘴,陈老板一开始到蛛山的时候,身边就只跟着岑少望,跟了这么多年,再结合陈庚冯的话,这官才子八成是指岑少望。
“我找麦亦笙打听过这个陈老板,觉得这个陈庚冯口里的官才子就是岑少望!这又是守村人,又是官才子的,唉,你说,有没有可能岑少望当年就是因为在棺材里出生,被救出来的不及时,在棺材里缺了氧,才憋坏了脑子的。”郎星弦趁着思绪没跑远,又忙拉回来:“还有那家规......”
郎星弦将那黑伞挂在背包上,背起背包,腰挂上罗盘:“在这里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得去白梅村一探究竟。”
芈晦一根烟抽完,起了身,郎星弦又向屋后头把岑少望叫了回来。
郎星弦走在前头,因着没打算营业,进来的时候顺手就把门给关了,为了赶潮流,郎星弦特意将这门改成了十字格花的推门,她扣着门凹槽往左一拉,光不向往常一样漫洒进来,前方有个身影将那头的光挡了一片去。
“请问......”
话还没说完,郎星弦哐地一声,猛将门合上。
芈晦问:“你做什么?”
郎星弦揉了揉眉心:“门开得太猛了,我看见外头站着个道士。”
像是响应她的话,外头传来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请问是郎氏相命馆么,我找郎星弦。”
芈晦不咸不淡道:“看来是有个道士。”
郎星弦一脸不耐:“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