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在甲板上扮演她的兰汀等人已经被藻舟救出,桃鸢舒了一口气。
“朴光,这个藻舟可不是一般人,心智成熟,冷静的可怕,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意志之坚定非磐石能移!”
藻舟本是没落王族,小时生活困苦,七岁丧父,只母亲带着他艰难度日,靠祖上的几亩薄田过活。
随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父亲一走,没有庇护,邻居都欺负他们,有村霸逐渐蚕食他们的田产,最后想独占他们的家宅。虽是没落王族,那宅邸虽然破旧也比一般的平民要好上许多。十一岁那年,一日他割猪草回来,发现恶霸家几个儿子正轮着锄头砸向他母亲,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活活打死,跪地一声没坑,当晚在好心人帮助下草草收敛了她母亲的尸体,第二日便锁门离家。从此谁也没见过他。
直到十年后,村里来了个壮青年,扛着把大刀,踢开了自己的家门,把霸占他们家宅的村霸一家统统杀死,一刀一个,四十几口人,连小孩子也没放过。他把十年军饷给了那个帮他收尸的好心人,便坐地等官府来拿人。
此事轰动县里,因着他是军籍,且有军功,县里也不敢随意宣判,层层上报,一直到了藻沣那里。藻沣爱材,又加之有军中人物作保,这才保了他一条命,让他用军功赎罪。
本就抱着必死的心回村的,没想到命留下了,自然英勇无比,冲锋陷阵毫不犹豫,军功累积越来越多,逐步晋升,如今成了将军。
桃鸢感慨,人必得经过一番磨难方能成大材。
“我猜你就是那个好心人吧?”
朴光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已说明一切。
***
焦照水带人提前扫清障碍,清空河道,沿途派了高手巡视护佑,王和后乘船,一路顺风顺水,没两日便到了大都西沟码头。
昔日繁忙嘈杂的码头几乎被破坏殆尽,一片萧瑟,只凉棚树荫下半躺半坐的有几个工人,实在没有其他活计,只得在这靠着等死,一个个皆无精打采,面黄肌肉。
看见远处驶来了一艘大船,众人皆以为眼花,使用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幻觉。皆兴奋奔向河边,刚跑两步有的栽倒,有的腿软,已经好久没吃过饱饭。
眼前虽不是货船,但总有些王子公孙掌柜的行李多,需要搬运,只要有活就能挣来银子。
船上下来的人皆个个高大威猛。一手能抓他们仨,那帮子工人立即泄了气。
“冷酷,拿些饼分给这些人。”她停顿了一下说:“每人分两个,你看着他们吃完,告诉他们明天还会有人来分饼,若有抢夺他人饼的,严惩不怠。”
“王后这是作甚?”冷琰好奇王后怎么在这种小事上耗心思。
“王,你常年居于王宫,不知底层人性之恶,我们若把一袋饼随便仍给他们其中一个,必有最强壮一人会全部抢过去,他或许会分给其他和他要好人一些,或许不分。他即使不是最强,也会抢最弱的人的饼,结果是弱的人只能等死。这还算好的,若因此饼而打群架,轻则伤,重则死。我们明日再来看,或许这里只剩半数伤残的人。只有看着他们每个人都吃完,大家才可以得活,这就是弱肉强食。”
朴光再次侧目,这个道理他懂,但他没有这个小丫头说的这么明白。
王后和别的女子大有不同,其他女子脑子里装的是女工女红,岸边的落英,树上的雀儿,男人的心思,显然她脑袋里装的更多。
“欲安其家,必先安于国!”冷琰深感愧疚。
***
王令前几天还从十偃发出,说的是凡是有某项才能之人,皆可向当地县、府报道,如善耕者,善捕者,善建筑,器械者,善教书育人者......一旦确认确有才能便可由当地府衙上报朝廷,面见御王,御王给与适当的官职,拨发银两等,助其发挥特长,为民造福。
司韶羝曾暗自派了几批人前往十偃刺杀御王,皆无音信,看来是凶多吉少。
忽密探来报,王和后已经在大船上,正沿运河西进,随时可抵大都。
“都是废物!”司韶羝一怒之下踹翻了送信之人。
此消息在大都王宫炸了窝,司韶一党惊慌失措,走路如浮云,个个锤头丧气大难临头。司韶丞相强摁下不知所措的官员,一方面派人阻击拦截,破坏码头,一方面和司韶羝谋划提前举行登基大典,等不到一月之期。登基后至少先有个正名,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如何号令天下。
显然沿水路拦截效果甚微,不光有羽林卫近身保护,还有不少训练有素的隐士外围护成一圈,有人推测那是镇西军里出来的。战斗力杠杠的,就司韶羝临时七拼八凑的临时工,未经过严格训练,本就是为了挣一口饭而去,谁会真的拼命。看见个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登基大典草草布置完毕,小娃娃掘被一太监抱着,不哭不闹,似有点困,被穿上天子之服,戴上流免,这王服是紧急赶工赶出来,远看尚可,近看做工粗枝大叶,气势不够,失了帝王威严。
王太后骨瘦如柴,形容不佳,不似二八少女模样,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厚厚的妆容难掩憔悴面容。
司韶羝在一旁兴奋不已,上蹿下跳,似是指挥有度。
司韶理心知肚明,司韶羝不过是沐猴而冠,他最看不惯他这种轻浮做派,凡事以密成,就他这种行事风格,没个两下子还处处扬鞭自耍威风,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怎可成事。但凡他司韶理有个儿子,说不定真的能成事,目前也只能寄托于外部势力。但愿他们真如自己吹嘘的一样,骑马扬鞭战斗力可入关中二百里。
看着冷清的登基大典,司韶理内心苦笑,各国说好的前来朝贺观礼,驿馆一直空空荡荡,无一人前来。什么王承大统,百官观礼,不过一笑话尔。
乐师跑的跑,死的死,一支完整的乐队凑不齐,少了两个音,编钟敲出的竟似哀乐!似丧钟已起。
加冠后便是祭祀祖庙,怎料祖庙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了锁,打不开,进不得,只能使强力破坏而入。仅有的几个观礼官员直摇头叹气。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们早已站队丞相,无法回头,就算临时倒戈,冷琰也不会宽恕自己。
曹端最近发福了不少,脚步虚浮,满头大汗,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他是坏事做尽,如司韶家的恶犬,逮谁咬谁,迫害了不少朝廷官员,虽气焰嚣张,显赫一时,但生的越高跌的越重,他曹端虽然狠历,但并不是傻子,明白一旦司韶家失势,自己便会摧枯拉朽般倒下,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丞相所说的域外神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相助?就算能来拯救他们,这以后恐怕也是如槐诩一样过装孙子的生活。不知道司韶羝在强壮的外邦人面前是否还能横的起来。
司韶羝时不时抹去额头的汗珠,被太阳考的难受。
“真他娘的热!”
只有他自己能体会汗珠多少是太阳晒的,多少是心虚而至。任司韶羝再蛮横,面对世世代代冷氏列祖列宗的排位,他心里是怕的。万一他们显灵,晚上把自己带走可怎么般?
他强烈反对来祭祖。但司韶理说必须有这个过场,如果一位王连自己的祖宗都不祭拜,那便是不认祖,失了正统,无根可寻,真正成了不肖子孙。平民百姓成个家,另立炉灶等都要祭祖,堂堂帝王不去做,岂不让天下耻笑。
他告诫司韶羝,即使瞎了心也必须把祭祖完成。看着那久砸不开的锁,司韶羝感到一阵阵阴寒。司韶理又安慰司韶羝,一旦朝局稳定下来,就把这宗庙里的祖先全部清走,换上他们司韶氏祖先的排位,来个瞒天过海偷梁换柱。
司韶羝阴阴一笑,似乎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就在他们强行破开祖庙时,门忽地被从里面打开了,众人被闪了一下,大惊后退,里面似要冲出什么洪水猛兽!
王和后立于庙中,威压之势强盛,仿佛他身后的排位一个个都活了,睁着眼睛望着门口的人。
有人后退时没踩稳,跌下台阶。
“哇——”一声哇哇清脆的哭声响起,有人快速捂住了他的嘴。
司韶采薇第一眼落在了王身上,他和自己想象的差距不大,第二眼便落在了站在王身旁的女人,她应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穿着似乡野妇人,但眼神热烈勇敢,是她不曾在其他女子身上看到过的。她毫不掩饰的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每个人。
“逆贼!”冷琰一声厉呵,在场之人皆抖三抖!不自觉的又后退两步,手里的武器握的更紧了。
“孤不过出宫去寻王后,尔等竟敢造次!”御王双眼直视司韶理,司韶丞相被逼的双腿颤抖,差点跪下,他凭着意志没有让自己屈膝。
司韶理正了正身板,亦大呵一声。
“哪来的逆臣,敢闯祖庙,速速拿下。”
“保护王,保护王太后!”司韶羝带着几名羽林卫上前,那些所谓的羽林卫皆知自己是冒牌货,手上功夫了了,面对对面如杀神一般的真羽林卫,知道一但上手准是个死,皆战战兢兢,不敢动手。
“怂货!一帮废物。”司韶羝举刀上前欲劈,只见刀在半空一滞,他整个人僵在那里。
冷酷手起刀落,速度之快旁边的人还未看清楚,司韶羝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崩裂,血柱冲顶。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四逃,司韶采薇两眼一翻晕倒过去,冷琰侧身护住了桃鸢,避免血溅她身上。
司韶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早料到司韶羝大抵是这个结局。他仔细观瞧面前人,他似乎有小时候的影子。
“汝乃御王?”
“久违了,丞相。尔窃孤之国,诛孤之臣,欺孤之民,枉孤对尔信任有加!尔之罪虽九死不可抵!”
司韶理尴尬一笑,转而阴沉,他知自己理不强,辩不过冷琰,但有一条他必须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