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非回到大殿时,宴席已经基本结束。
她略略扫了一眼,除了王良的脸色还稍微有些苍白以外,其余众人的神情都没什么异样,甚至谢辰阳好似还与北陀王相谈甚欢。
?这是闹的哪一出?
见她出现,元策鹰眸微抬,心下了然。
元沙却是满脸看不到好戏的失望:“怎的只有你回来了,国师呢?”
闻非答道:“国师大人说他有事要回丹房,不奉陪了。”
她回到谢辰阳身侧,细细观察着三人情状,确认并无不妥后,拱手道。
“大王,今日天色已晚,正如您方才所说,我们的确有些累了,可否准许我们先行告退?”
元策颔首,吩咐宫人带上给闻非准备的谢礼,恭敬地送他们出宫。
北陀王命人送来的礼物装了满满一车,另外还替他们准备一驾华贵舒适更甚于元沙座驾的马车,一串宫人围着,说要沿路护送闻非等贵客回客栈。
闻非却道;“内侍大人,劳烦你们先把这些东西送到客栈,我们几个走路回去即可。”
那内侍是北陀王宫中专门负责护送客人的,虽说品阶不算高,可接待过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他当差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贵人说自己不想坐车,诧异得很。
他满脸为难:“闻大夫,这都是大王的一番心意,是我们整个北陀对您的重视,再说了这天黑之后风雪冷得很,还望您不要推辞的好。”
闻非却道:“早就听说北陀的夜市繁华,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见识一番。再说了内侍大人早些把东西送到,也能早些回宫复命休息,岂不也是好事一桩?”
内侍听了,觉得这位闻大夫真是体贴,确实若不是大王的命令,他的确不想在这冰天雪地间出来送客。既然贵人有此愿望,他也有话交差,当然何乐不为。
闻非本来打算让马车先把王良也一同送回去,可他说什么都要跟着谢辰阳,她便不再勉强。
目送着装载礼物的车队远去,闻非与谢辰阳沿着宫墙满满走向夜市大街,秦北和王良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前方叫卖声、歌舞声热闹非凡,可他们这边却能听到寒风卷着霜雪呼啸而过,留下一地沉寂。
“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闻非忽然开口。
谢辰阳没料到竟是她先开口:“问什么?”
闻非道:“这一趟北上之行,表面上我因为还有那么一点医术,才被你选中做随行大夫。可是以谢小公爷的身份,若说手上没有几个信得过的属国向导以及医者药师,说出去谁会信?真正让你选中我的,恐怕是因为火缕虫案吧。”
谢辰阳沉吟片刻:“我也确实没想到,一个甘愿窝在大凉州那种荒蛮之地的人,竟与北陀有这么多牵扯。”
闻非沉默,她早就猜到一旦踏入北陀国境,那些潜藏在暗中窥视的力量便会迫不及待要浮出水面,到了那个时候,便也是这样旅途的终点。
谢辰阳又问道:“方才国师与你离开的时候说了什么,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当日他们坠崖时聂五高呼的那句“国师恭候大驾”他自然也是听见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问,没想到今日这位国师大人竟自己出现了。
闻非老实答道:“他……算是我曾经的师兄。”
接着她将疯老道、雀楼和她的过往简单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雀楼最后关于怀月公主的那些或真或假的信息。
她轻叹道:“我只能告诉你,北陀与大晟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元沙、国师、曹禾村、游鱼舫一系列事件看上去好像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直觉这不过是个幌子,背后的真实目的我现在也还没有弄清楚。如果谢小公爷因为这个对我心有芥蒂,我也能理解。”
谢辰阳冷笑:“闻大夫是想要请辞?”
闻非瞥他一眼,心道:你放才说了这么多,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再怎么用人不疑,应当也不会在确认她与北陀有牵扯之后,还要继续请她随行吧?
谢辰阳盯着她疑惑又强装冷漠的神情,道:“正如你所说,当初我看中你并非只因为你的医术,而是希望你成为我打开北陀国门的一把钥匙。如今你不仅成功带我入了北陀,甚至还与北陀王、少狼主、国师等人有所牵扯,若你是我,你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一枚这么好用的诱饵么?”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又冷酷,闻非一时间无法反驳,只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谢辰阳说这段话的时候有些隐隐的咬牙切齿。
也是,任何人发现自己被信任到交付性命的大夫骗了一路,都是要生气的。
她点点头,不再开口。
谢辰阳继续说:“而且闻大夫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人,现在人还没找到,你还是安心地继续当你的随行大夫吧。依我看,这天隆城可比寒州和大凉州都要危机四伏。”
闻非又点点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应该的,她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好大夫。东家不叫停,她继续做她该做的事情便是。
谢辰阳难得见她这么乖巧的模样,觉得好笑,又道:“闻大夫,你我好歹是曾经同生死一场的人,即便我如今的确不能对你完全信任,可也没有真的怀疑你与北陀有何苟且,你倒是不必这般垂头丧气。”倒像只随时准备着离家出走的小猫。
闻非一怔,正欲开口,却见一道黑影猛地掠过宫墙上方!
秦北冲上前来,惊呼道:“主上,那好像是我们的人!”
谢氏探子营的暗探们有一套独创的沟通方法,通过手指比划不同态势表达意思,这些暗探自幼在营中接受地狱般的训练,个个身法惊人,即便是在飞速行走中也能看清各自的手势。
不必秦北提醒,谢辰阳自然能认出由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暗探,更何况那人看上去实在是很像某个失踪多时,甚至可能已经叛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