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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聂五存了什么心思,他给闻非安排的这个房间不仅宽敞得不合常理,更位于整座雀楼的高处,房中发出的声响会被回廊成倍放大,在廊道间传扬四散。
房中传出第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时,门外穿梭的小厮和侍女们并没什么反应。
他们伺候的达官贵人们多了,哪个进了房间不得搞出些声响来的,甚至越是能力不济,便越要搞出大的动静,好展示自己威风凛凛。
可第一道声音过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过分,逐渐连游鱼舫中的彻夜笙歌都压不下去。
这……这到底是在寻欢作乐,还是在拆房子啊??
谢辰阳的“杀伤力”在药性的加持下愈发惊人,一炷香不到,原本琳琅满堂的厢房便被他掀了个干净。他砸得还十分讲究循序渐进的节奏感,先是砸了内室中诸如酒壶茶杯的细小物件,一路砸到外间,榻边上的屏风、八仙桌的一边桌腿、甚至挂了层层叠叠一大堆纱帘的博古门架,这些常人搬起来都费劲的物件,在谢辰阳的手里就跟烤焦的胡饼似的,一捏就碎。
他知道闻非的意思,便有意收着内力,纯用着蛮劲在发泄,东西砸得差不多了,他更是直接在原地打起拳来,拳拳生风,挥汗如雨。
聂五估计是没想到,这个宽敞得有些离谱的房间,竟派上了这等用场。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即便是有人事后来看,估计也只会以为他们是从床边一直打闹到外间去的。
闻非人虽缩在床边不动,眼睛却一直紧盯着谢辰阳,中途还腾出手来给那昏睡的少女盖了被子。她估摸着谢辰阳身上的药性解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向外间走去。
谢辰阳本就只穿了一件薄纱衣,此时被汗水浸透沾在身上,将他那沟壑分明的肌肉线条突显得淋漓尽致。本是好一幅美男练拳图,可谢辰阳的体内接连被各种毒药搅得混乱,终于在挥出最后一拳后,忽的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被恰好走到身旁的闻非一把勾住腰扶住,然而她的力气不足以阻拦谢辰阳的倒地趋势,最后竟将他整个人揽入了怀中。
闻非还未来得及体味美人的“投怀送抱”,门外忽的响起两声敲门声。是聂五。
“闻大夫?可是已经安寝了?”
闻非飞快回头看了下房内的情形——那少女在内室睡得一动不动,地上一片狼藉,她怀里的谢辰阳纱衣半透,皮肤泛红,乍一看还真像刚结束一场“激烈战斗”。
谢辰阳此时已恢复了神智,只是手脚还有些酸软。闻非正想将谢辰阳扶到旁边的横榻,怎知他忽的抬手将闻非往自己怀中按了一下,“就这么开门。”
闻非瞪大双眼,不等她发出抗议,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并且愈发急切,大有一副再不开门、外头的人就要撞门而入的架势。闻非咬咬牙,用谢辰阳的背抵着门边,伸手打开了一小道门缝。
“聂掌柜,何事?”
聂五没想到会直接看到如此“香艳”的场景,但也只不过是愣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那张笑意不急眼底的虚假笑脸,“听小厮说,闻大夫房中的动静不小,担心有哪里招呼不周,特来询问一番。”
说着他假装不经意想看一眼房内的情景,奈何闻非开的门缝太小,又被谢辰阳高阔的背影挡了大半。
闻非的语气中满是不耐烦,“聂掌柜也看到了,我这忙着呢,你此时出现就是最大的招呼不周,不论有何事都请明日再谈吧!”说罢她狠狠关上门。
门方一阖上,闻非立刻将谢辰阳往横榻的方向一推,自己跳到一边。谢辰阳此时还有些脱力,被这么一推险些脚步不稳就要撞到扶手上。
幸而谢辰阳功底深厚,他稳住身形坐到榻上,语调中不知何时竟染上了一丝无奈和委屈,“闻大夫,你真是我见过的对待病人最粗暴的大夫。”
闻非感觉自己身上还若有若无那滚烫的怀抱触感,终于后知后觉开始羞恼,“给你治就不错了。”
谢辰阳竟然对自己身上的薄纱衣没什么不满,不急不缓地拢了拢衣服,“我方才神智不太清晰,可有做出别的什么不妥举动?”
闻非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轻咳一声,“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你发着高烧,又睡得死,在床上滚来滚去跟头烤乳猪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压下自己的心跳,“你那两个随从在外面都快急疯了,你昨夜到底去哪了,怎么就成游鱼舫的清倌了?”
谢辰阳不置可否,随后将昨夜在地牢中看到的一切,尤其是被困众人的表征给闻非仔细描述了一遍。
闻非沉吟片刻道:“如果你没看错的话,地牢中的那些人应该都是被药物所控制,昏昏沉沉,连自己怎么到那里的都不知道。那个疑似阿然兄长的少年既然还保有一定神智,应是中毒尚浅,倒是与客栈老板所说的他失踪时日不长对上了。”
谢辰阳道:“那些应该就是寒州城近期失踪案的受害人们,人数不少,以游鱼舫那家奴拍卖的频次和规模来看,应是消耗不了这么多人才是。”他刚从开山花的影响下脱离出来,此刻稍加思索便引起阵阵头痛,只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按揉着自己的额角。
闻非注意到他不适的表情,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啊,我给你的丹药可以隔绝开山花的毒性,你怎么还会失去神智啊?”居然还被打扮成清倌送到她面前。
怎知谢辰阳闻言竟嘻嘻笑了,伸手拨乱了自己发髻,从中掏出一个用半截腰带裹住的小包,“在这呢。闻大夫给的药丸当然要留到关键时刻,我本想着一时半会应是无碍,便留下来。不过闻大夫你这制药手艺真是不凡,虽然我没吃,但只是闻了几下,便延长了我在地牢中的清醒时间。”
闻非简直哭笑不得,“吃药避毒还要等什么关键时刻,这药丸又不是什么珍稀之物,以后你要多少我再做就是了。今夜来的人若不是我,你恐怕真就被送到不知道谁的床上了。”
谢辰阳本还想反驳些什么,内室却忽的传来一声少女的嘤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