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做无意义的事，他既是暗部部长的心腹，那这想必也是部长的指令，我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他，继续下去也不过是多费口舌。现在他不允许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那时我便不再有任何顾忌。

平心而论，鸣虫的这种行为对我其实影响不大，未来如何尚未可知，至少当下并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只是这种遮遮掩掩隐瞒不发，却又偏偏要将这种所谓的“帮助”在我眼前进行的傲慢行为激怒了我——这就像是在告诉我：看，你的一切在这里都任人翻看，无论如何，你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没有秘密，也不需要。”鸣虫平板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该早些做觉悟，与其他人一样。”

“那你挑出它们是要做什么？”我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一部分，黑狐盒子。一部分，带走。”

“黑狐要继承的是什么？你要带走的又是什么？”

“你无需知道。”

“即使这些本就是我的资料？”

“你无需知道。”

啧。

如你所见——我的确早有觉悟，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如此莫名其妙且直接的……示威无动于衷。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为什么要对我示威？

我压下一瞬间升起的警觉与抗拒，转头去翻动“郊狼”盒子中剩余的卷轴。任务、任务、任务……通通都是任务，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做过的任务居然也有这么多了吗？我对这样日积月累出来的庞大数字完全没有认知……其实这是好事也说不定。

我嘲讽地勾了勾嘴唇，心不在焉地试图自我麻痹。

如果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做过的每一个任务，又在这盒子里一个不落地找到了对应的任务卷轴……那鸣虫怀中抱着的那一堆又是什么呢？

我还没天真到觉得木叶会对我那一看就很有问题的出身轻轻放过，但我同样也不觉得我那一看就很有问题的出身值得用鸣虫怀中的那么一大坨卷轴去大书特书。

……

这个，城外围剿任务，小队里的猫头鹰阵亡，带着。

这个，城主家属护送任务，小队里的红犬、白兔、灰猫阵亡，带着。

这个，雨之国间谍护送任务，小队里的蝴蝶、麻雀阵亡，带着。

这个，紧急传递情报任务……

这个，紧急支援战场任务……

……

这个，桔梗山战役支援任务，立早川春马和他不知名的暗部后辈阵亡，带着。

暗部这反人类的狗屁档案室里的空气质量实在是烂到家了。

我的手松松地搭在盒子的外沿上，一时间只觉得当下比前些日子的忍术卷轴海洋还要难熬。

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这才想起找不到汤之国任务上交的第一个卷轴是很正常的——三代非常重视那次任务的反馈，那这重要的卷轴要么就是已经在鸣虫的怀里了，要么就是和我上交的第二个卷轴一起躺在三代火影的办公桌上。

那……到此为止？

……再看一眼吧。

我将手指象征性地探入盒子最底部，准备再随意抽出一轴卷轴来翻看，孰料那最深处的卷轴居然卡得有些紧，我下意识勾了勾手指，正准备再多出几分巧劲……一点冰凉光滑的触感突兀划过了我的指腹。

卧槽！什么东西！

我被惊得虎躯一震。

鸣虫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怎么？”

在这寥寥几息的时间里，那冰冷光滑的存在已然速度极快地缠上了我的手指，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探进了我的衣袖……似乎细细长长的，肯定是个活物……等等，这好像是条小蛇？

暗部的档案室里怎么会有蛇？！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一直以来都被我所提防的人影突兀地闪进了我的思维。

我来不及深想，便遵循直觉换上了抱怨的语气说道：“摸到一块凸起的碎片，我还以为是摸到了什么讨人厌的虫子。”

语毕，我便若无其事地抽出手来，回头对鸣虫笑眯眯说道：“已经没有什么可挑选的了。走吧，鸣虫前辈，去找‘黑狐’的盒子。”

之后的一切便都乏善可陈了。

我将最后一轴卷轴放入“黑狐”盒子，崭新的“黑狐”盒子里的卷轴高度比原本“郊狼”盒子里的要矮上一大截，看着便有些发空，只是这空落落的新盒子显然不足以引发我的感慨——对我有意义的记录都在这里了，至于矮下去的那些……没了就没了吧。

“鸣虫前辈，那些被留在盒子里的卷轴会被如何处理？”

“销毁，清位置。”

“哦，好。”

我无动于衷。

……

离开暗部档案室，我去找了那位疑似患有面部肌肉僵死的暗部部长道别。鸣虫的“帮忙”让我对他提不起好感，但他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司，面子功夫总还是要做到位的。

我对笑得很不像在笑的部长躬身行礼，他微微颔首示意我自去，却又在我即将踏出房间的时候突兀地叫住我，开口说了一大段话，其言语风格变化极大，与先前对比几乎可称是判若两人。

“黑狐小子，从今以后，你也是在暗部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不可轻易死去之人了，但你仍要谨记，须时刻谨言慎行，不可得意张狂。你的身世令人难忘，赫赫战功可以淡化你身上的标记，却远不足以消除，所以这些年来盯着你的视线其实从未减少。纵然，视线的主人害怕见光，但你我又何尝不是？谨小慎微虽然憋屈，却也是能够帮助人活下去的道理。”

说完这长长一段且文绉绉的话语，部长坐在桌子后沉默了一会，再度开口时又变回了先前那副离谱的样子。

他笑眯眯地看着正在注视着他若有所思的我：“我们新晋的黑狐队长似乎很喜欢听我讲的大道理？”

——阅读理解的答案轻易就可以得出——滚。

于是我便麻利地滚蛋了。

不过我留在原地注视他的原因可绝不是喜欢听他讲什么大道理，而是他的态度实在是太古怪了。

暗部层级森严，不可逾越，因此鸣虫那种特殊的“帮助”绝对离不开他的授意……但是前脚刚刚对我莫名其妙地示威，后脚就对我莫名其妙地示好……他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别牵连到我就好。

我暗自腹诽着，出了暗部的大门便脚下一转拐了个弯，来到一处稍显僻静的街角。

用上几分力甩动胳膊，我轻松就将那条缠绕在我小臂上的小东西甩到了地上。

果真是一条白色的小蛇。

……单看这套眼熟的配色，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大蛇丸。

早听说大蛇丸有竞选四代火影的意向，原来已经把手伸到暗部里来了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我不该感到惊讶的。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示威，又是示威。

我瞧着它的目光微微泛冷。

大蛇丸的邀请已经送到我眼前了，我并不想蹚进任何一湾浑水，然而眼前的境况却容不得我不去面对。

于是我思忖片刻，便重新将白色小蛇捡起并塞进衣袋。

走吧，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