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监正周大人适时出声:“请临王殿下大局为重,先让陛下入土为安吧。”
这一整套国丧流程里,每一个时辰都是经钦天监拟定的,监正都发话了,可见时辰真是被耽搁得狠了。
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等人也纷纷应和,“请先让陛下入土为安吧。”
临王的脸上渐渐挂不住,他气愤地一挥袖,沉默站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先帝顺利入了土,一行人列队返回。
淑妃不知又从哪里跑了过来,扯着太子衣袖不让他走,走在前面的苻无舟一顿,回头冲郑侍读他们使了个眼色,于是众臣们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站成半个圈,将当事人环在中间。
苻无舟不禁疑惑,怎么前两日这位娘娘看着还挺正常的,今日却突然这么疯?
只见她质问太子:“怎么不让我陪着陛下?你说啊,怎么不让我继续陪着他。”
淑妃早就计划好,他们这位太子素来以君子端方,温和守礼著称,她这般纠缠,对方定是不知如何应对,到时候,她随便卖一些惨,满朝文武定然觉得此中定是有内情,这样她就又能帮助临王笼络一波人心。
今日她舍一分脸面出去,便是多挣一分她与峥儿的未来。
她正等着看太子茫然无措的样子,却不料想,太子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冰冷透着寒意,若目光有实质,她已经觉得自己脖颈冰凉了。
太子说:“那正好,淑妃便去殉葬吧。从前父皇觉得祖制中殉葬之礼太过于无情便废止了,可淑妃娘娘这般主动,那孤又岂能拂了娘娘对父皇的心意?”
淑妃一哆嗦,趔趄一下跪坐在地上,地面雪融,本透着冰寒,而太子之言语则更让她觉得刺骨。
太子:“可惜的是,父皇如今与母后合葬了,陵寝中无其他位置,淑妃娘娘若执意要去,也可以睡在泥丫鬟的陵室,淑妃一片真心,想来也不会介意。”
淑妃回过神来反驳,“太子,你竟然如此狠心!我也算是你的庶母。”
“是吗?”苻无舟站出来,“可娘娘哪有个庶母该有的样子?太子殿下明明处处为娘娘考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提出要求的是你,顺着你不满足的还是你,娘娘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淑妃被怼得哑口无言,临王只无力地插上一句嘴,“母妃也是一时情急。”
苻无舟:“若换个朝中官员一时情急如此行为,你问问众史官和众御史是否已经准备好口诛笔伐一番了?”
“尚书大人,”苻无舟对着礼部尚书问道,“按我朝礼制,先皇嫔妃应当何去何从?”
苻无舟今日本不打算出手,想着就算他不出手,日后太子殿下也会有办法治这帮人,可眼下看着还未变成“狗皇帝”的太子学生,这帮人可别打算欺人太甚了!
一腔护犊之心难以自抑,苻无舟还是没忍住出了手。
可就这一回了,苻无舟想。
“这个我会,”出声的是中间代班了几次的年轻礼官,苻无舟想起来,这原是礼部的员外郎,员外郎说:“按我朝历代君王行事,除殉葬外,先皇嫔妃宜守陵,前往寺院或居深宫不得出。”
“殿下,既然如此,让淑妃娘娘自己选吧。”苻无舟对太子说道。
太子点点头,看向淑妃,等着她的回答。
淑妃颓然道:“我去守皇陵。”
太子继而道:“有愿意陪着淑妃去的太妃太嫔便跟着去守皇陵吧,其余人等一概送往寺庙。”
太子话毕,一众妃嫔慌了神,知道结局无可更改,便开始怨毒地看向淑妃,一束束目光犹如实质,盯得淑妃后背冷汗涔涔。
临王站在人群里,皱起了眉头,这位太子今日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秦湍处理完这糟心的先帝后宫,回头再去寻苻无舟时,却不见了对方身影。
他站在昏暗的街上,大臣渐渐都散去了,唯有几名侍卫和太监跟随。
倒是八十岁的礼部尚书还在。
“今日大人辛苦了。”秦湍行了个学生礼,表示像晚辈一样尊重着对方。
老尚书笑着摆摆手,“不辛苦,此乃臣之本分。”
秦湍笑笑,“这份情谊,孤记着了。”
“老臣倒是另有一事要说与殿下。”
“但说无妨。”
礼部尚书:“方才,苻大人与老臣耳语,让老臣留意着朝中年轻有为的人才,好举荐给殿下。”
秦湍心觉疑惑,摸不透苻无舟此中用意,只是说道:“老师倒是有心。”
老尚书觉得殿下似乎没明白他话中意,便提醒道:“老臣看苻大人,似乎有离朝归隐之意。”
秦湍听罢,隐隐觉得一声闷雷从远处传来,他愣在原地,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