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俨收册子,打发人,如法炮制,不出半日就收了一小摞册子。从中挑挑拣拣半天,终是抽出了最底下韩征的册子。
洪长风呈上一盏热茶,忽听赵俨笑了一声:“不错。”
一方小小的册子,将整个朝堂的局面理得一清二楚,哪方需要提拔,哪方需要打压,哪些相互制衡。诸如张行简,势头强劲,虽说贬了一个张仁昌,可又起了一个商氏,手底下还有个炮仗似的的学生,韩征便在册子里头添了个‘望涯’。
……
“什么?!”汤推官一蹦三尺高,眼睛瞪得比牛大:“你,你让我去查庆王府?”
望涯连忙摆手:“此言差矣,有人曾看见于秋进了庆王府,如今她下落不明,按照章程是要去庆王府核查的不是?”
“谁,谁看见的?”
“实不相瞒,我同于秋还算熟识,她一失踪,我也着急,私下打听过一番,记得是某个泼皮说的,却忘了究竟是哪个,反正就是有这回事,汤推官不信?”望涯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就差当场抹泪了。
“当然不是。为一个平头百姓去搜庆王府,这不是荒唐吗?”汤介一抹额上的冷汗,抬头就见望涯又摆手:“搜不搜的我不知道,这是您的案子,我不敢干涉,不过是将线索透露给您,接下来查不查,如何查,都看汤推官您呀,再多的我也不说了,就是年关将近,此案不结,考评不好,年节也过得不顺心不是?”
汤介面露难色,眉毛眼睛拧巴成一团:“你这是在为难我。”
“汤推官!”望涯忽然呵斥,将汤介吓得虎躯一震,连忙捂住心口,就见她一本正经,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怎么是为难呢,你想啊,好在是我听见了这个风声,倘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呢,庆王殿下的清誉不就受损了?如今这风声传到了你的耳朵里,不抓紧还庆王殿下一个清白,还在等什么?”
汤介咽了咽干涸的嗓子:“那我这如何还他清白?”
望涯袖手:“自然是按章程查案,倘若于秋确实不在庆王府中,清白自然就回来了,若是在……那你就不是汤推官,而是汤大人了。”
汤介纠结万分,望涯言之凿凿,言而有信,言之有理呀!
望涯拱手:“我走啦。”
实际上她并不觉得赵邕会把于秋藏在自己的府邸中,更没指望汤介能查出来什么。案子涉及王室,章程上就要复杂许多,就算汤介有心查,最终权柄也不会落到他手里,望涯此举,为的就是将于秋的失踪同赵邕挂上钩,无论如何他都逃脱不掉。
忽悠完汤介,她回到宅子里换了常服,再次出门。
她还得忽悠个更大的。
……
赵宇换穿了一身常服,身后的洪亥也衣着朴素,他们要出宫。
难得拨云见日,街面上人来人往。
望涯兜了一挎包香烛,不自觉打量从远处经过的货郎,瞧他一条腿打湿了裤腿和鞋面,另一条腿则没有,走起路来只留下一只脚印,筐里的货物有些混乱,再瞧面相,压着火气,大抵是一脚踩进了沟渠里,还同什么人吵了一架,总之他今日过得不怎么如意。
望涯感同身受,如今她也十分不如意,东一个祸害西一个妖孽,总也不肯消停,无穷无尽!一想到要长久地处于这样的境地,她就郁闷得想撞墙。
书院里。
宋远华正在清点书坊送过来的新书,张清则将祖师爷的画像挂到堂上,又将望涯拿过来的香炉摆到跟前,最后再放两个蒲团,幸而在望涯提出要改为道学时她们就开始筹备搭建堂口了,否则别人一看,连个上香的地方都没有,办的什么道学。
“她们什么时候过来?”高牧一手提桶,一手扛木料,她得赶在新学生来之前将屋舍收拾好。
“不急,还得再筛选,你把东西放好,该背书了。”张清临走前真心实意地给祖师爷上了香,这才回到院子里教书。
望涯跨过门槛,路过传出阵阵读书声的院落,转而到了祖师爷跟前,将买入的香烛摆放整齐。
再转回到院门前,倚靠着门框,朝那头的张清招了招手。
张清会意,同宋远华交待几句后便匆匆赶来:“何事?”
“待会儿有人要来。”
“谁?”
“太子殿下。”
张清险些昏倒过去,眼下书院一团混乱,甚至于没有多余的板凳:“当真?”
“是。” 望涯抬手,轻轻拍了拍张清的手背:“一切照常。”
“可……他来做什么?”
“我有其他打算。”
既然这是望涯的安排,张清也不好多问,于是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如今她也住在书院里,先前压箱底的衣裳都拿出去换成了银子,眼下是一件体面的都没有了,谁也无法将她同先前的官家娘子放在一块儿看。
“只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张清不觉直了直腰板,就见望涯俨然一副奸商的模样,她道:“找他要东西,缺什么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