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简缓缓剥开橘皮,不觉发笑:“还能饿着你不成?”
望涯转身将门合上,解下肩头的披风递给侍从,先朝应颂今及张行简行礼,正要按主次坐在纪新手边,那头的应颂今朝她招手:“坐这边。”
“好。” 她答应得果断,动作更果断,已经将应颂今递过来的果子啃下大半,又凑到应颂今身旁问:“小娘子呢?” 她问的是张赢,望涯常见应颂今,更常见张行简,但同张赢却素未谋面,只赠送过她一个小摆件。
“睡下了,再晚些就带你去看。”
仆从端上来一盅鲜香的汤,望涯吃着,又听应颂今道:“冬至那几日你来家里过。”
望涯点头:“好。” 前几日贺微就说过,冬至日到贺宅里过,望涯也想,可如今朝中局势乱七八糟,贺微还在发展海贸,互相都不好拖累,只好婉拒,又打算到城郊宅子里猫上几日,如今应颂今提了,她也只好应下,一来符合礼节,二来张行简大抵也有事要做。
眼下明面上他是失势,但实际上,正是他大刀阔斧自立门户的时候,此时不结交朋党巩固势力,更待何时。如此就更要带上望涯了,她如今在朝中的名声褒贬不一,却也算有一些贤名和功绩,不再是他盘中的‘鸡肋’了。
酒足饭饱后,望涯将一枚姜丝梅送入口中,随即听张行简询问:“吃好了?”
纪新同望涯面面相觑,相继称是,便见张行简同应颂今耳语一番,转头交待仆从:“引他们到书房去。” 话音落下,他起身,再扶应颂今,想来是要先把她送回后院,应颂今道:“我先给你们把厢房被褥备好。” 又将手炉递到望涯手上,笑道:“待会儿你若是还想来,让林儿带路就成。”
望涯并未打算在此过夜,可时辰确实不好,再返回望宅怕是要犯宵禁,只好点头应下,接着同纪新一道到书房里去了。
书房里同样温暖如春,纪新仰头叹出一口酒气:“你说,会是什么事儿呢?”
望涯手上捧着暖炉有些心不在焉:“不知。”
“怎么,是为曾观的案子发愁?” 纪新就算身处刑部,对大理寺的消息仍是不肯放手,什么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
望涯一笑:“没有,是困了。”
纪新思索片刻,忽然直了直腰板:“你听说了吗,邓昔回来了。”
“已经到京城了?” 虽说没听见风声,但还算意料之中。
“算上今日已经到了三日,昨儿还来拜访大郎了。” 当时纪新刚好也在场,张行简也没让他出去,干脆一同喝茶,邓昔字里行间的都在提及冯辉的案子,张行简则看看桌子看看椅子,到最后也没有正面回答,甚至连暗示也没有。
他如今自身难保,要是再替邓昔出头,那这京官怕是当不成了。
烛火忽然闪了两回,望涯顿时明白了张行简的用意,他在明面上帮不成邓昔,邓昔便会寻求其他人倚靠,眼下放眼朝堂,有谁敢戳赵俨的心窝?
恐怕只有赵邕了,赵邕失势,手里头正愁没有替他做活路的刀剑,此时走投无路的邓昔迎头撞上去,正中下怀,而邓昔替冯辉昭雪,为的是邓氏能够回京,张行简靠不得,身为庆王的赵邕还靠不得吗?
彼时两方一合计,朝堂上定免不了又一场风浪,因此张行简大抵是想让望涯和纪新拖住邓昔,不叫他们碰到一块儿。
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是张行简来了,身上还落了些雪花,进屋先将披风解下,再绕到案后坐下。
“近来大理寺如何?” 他问。
望涯答:“一切照常。” 先前王驰病中,许多事务走不动章程,好在他也没有一病不起,回来以后点灯熬油,事务就又通了。
张行简点头,再看看纪新,望涯在场,他不好直接过问刑部的事,纪新也有意不提,于是四下静了片刻,还是纪新开口询问:“大郎,今日邓郎君可还有递拜帖?”
“这倒没有,叫你们过来正是因为此事,邓昔如今四处攀附,我将他拒之门外,想来他会转头找庆王,你将他盯紧了,别叫他钻进庆王府。”
纪新点头:“是。可他急于翻案,想来也是拦不了太久的。”
张行简看向望涯:“你怎么看?”
望涯将暖炉转了两下:“何不按照章程,交由王大人审理?”
几方算计,倒把一人之下的赵俨忘得一干二净了,要说冯辉案能不能复核,还是得看他的意思,倘若赵俨铁了心的不肯为冯辉翻案,就算邓昔攀上庆王也无济于事。
如若他愿意复核冯辉案,那他们再作打算嘛!当务之急是借王驰之手,敲打敲打赵俨的态度,如此一来,既符合章程,又能得邓昔一个牵线搭桥的人情,不亏。
纪新恍然大悟:“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