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中有大事发生,连仙气飘飘的赵俨都紧皱着眉头。
因江北以南的见青府发生了一桩案子,一位许多年前被贬的官员逃出矿山,在夜里将府衙门前歌颂天子圣德的石碑篡改了。
怎么改的呢?
他将上头赵俨的称谓改成了夏珏的。
原本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知府悄摸将人收拾了也就作罢,山高皇帝远的,传不进赵俨的耳朵里。可偏偏有位书生借此机会给夏珏写了首赞诗,并由青楼越传越广,最后乘着某位回京官员的风吹进了皇城。
“你听说了吗?”石寺丞朝大殿方位努了努嘴。
望涯茫然地摇头,她才从病榻上爬起来,面色还不大好,不晓得近来发生的事情也是正常。
石寺丞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抬手指了指某个方位:“那位侯爷,要遭殃了。”
望涯仍是一脸不解:“哪位?”
石寺丞‘啧’了一声,继而道:“你见过的。”
望涯沉思片刻,问:“夏侯爷?”
石寺丞点头,抬手挡住自己的嘴,声音却从指缝中溜出来:“功高盖……”他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望涯确实悟了,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却道:“神仙打架,小鬼避让。”接着理了理衣袖,干活去了。
与此同时,殿内鸦雀无声。
赵俨捧着奏折,忽然幽幽地念起诗来。
“炎炎挺身担道义,一心为民解烦忧”。
“战功赫赫威天地,铁马金戈复两州。”
“青史留名千古传,英雄豪气长虹贯。”
“垂拱殿内无天子,灰烟袅袅长生盼。”
这是在讥讽赵俨天天修仙问道炼仙丹求长生,夏珏却一心为民,做了很多好事。
赵宇咬了咬牙关,先道:“荒唐!他莫不是疯了?儿臣以为,当将此人行以绞刑,其族人贬为庶人,无论老少远近,皆杖八十,流三千里!”
赵俨冷哼一声:“单单一个书生罢了……这还只是个书生……” 赵俨抬头,目光穿过跪伏着的朝臣往远处飘去,夏珏,在江北驻守过两年,再到后来收复沈威丢失的两州,平步青云,又在某个节点非常识相的规避党争,几乎不上朝,也不理政务,先前要将他提进政事堂,他也推脱了。
当初的赵俨当真就信了他,等他发觉脚底下的泥沙正在一点点被抽走后才恍然大悟。
这老驴骗了自己。
但彼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连先太子都是夏珏的人推上去的。
因为夏珏,赵俨不得不让自己的儿子‘薨’了,转而将未被夏珏沾染的赵宇推进东宫,借此洗牌。
“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有位御史打断了赵俨的思路,赵俨收回目光,也将手里的奏折合上,看了眼赵宇,示意他归列,接着开始听这位御史的‘本’。
果不其然,是参的夏珏。
这位御史昨日散衙之时偶然撞见有人往夏侯府送野味,细细打听后才知道,夏珏这样已经很久了,其中除去雏兔,还有许多山珍,然而眼下正是赵俨的《禁采捕诏》生效的月份,此时夏府明目张胆买入,这难道不是鼓励猎户违抗法诏,难道不是藐视天威吗?!
这本还没奏完,大理寺那头同样蠢蠢欲动。
张行简也有本要奏。
御史奏完了,张行简出列,称要报大理寺司直望涯私宅走水一案的结论。
这样的案子原本并不用报给赵俨,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事关夏珏,他就不得不报了。
这案子是交给艾推丞的,他本来推不出来什么结论,但忽然有一天,一位自称连七的人来认罪了,并指控那场火是夏珏让他烧的,自己则是夏府豢养的死士,而像他这样的人,夏府里头还有很多个。
赵俨默声,目光掠过群臣。眼下所有事情都指向夏珏,用膝盖想都知道有人要扳倒他。
这是好事。
至于是谁呢?
目前他只能看到上回所说的那只‘哑炮’。
赵俨忽然很想笑,满朝文武,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眼里只有自己的钱自己的田,竟都不比一个黄毛丫头果敢。
这便是初生的牛犊吗?
“糊涂!这样的事情可有实证?光凭那个什么七的一面之词就能结案吗?!”
没曾想,夏党中头一个跳脚的竟是新加入夏珏麾下的文言。
张行简一怔,暗叹,不愧是文言,蠢到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