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沈定西就想起来了,眼前这位身上还背着另一件大事:“那我去,你要问什么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见见他。” 单凭中间人传话,望涯没办法找出其中的猫腻。
沈定西沉思片刻,随即点头,又听望涯交待了几句,正要离开时,忽然记起另一件事:“邓兄来过了吗?”
邓氏同定远侯府有些渊源,逢年过节都会送礼来往,今年邓氏的四郎君邓昔忽然进京,说是要替生母寻求良医。入京后亲自拜访了沈泰,也同沈定西交谈过几句,彼时望涯正在大理寺里协助办理无为的案子,他们也就对望涯这个话头谈了一阵,当时邓昔貌似对望涯颇有结交之意,打听了她的住址和人情往来。
邓……昔?怎么又是他,他认识沈定西?
望涯摇头:“未曾。” 他为什么要来这儿?没等望涯问出口,沈定西便道:“罢了,我先走了,保重。”
打烊前,最后一位客人终于来了。
望涯一笑:“长高了。”
谭八局促地拉了拉衣摆,因年节里望涯的一句交待,让他紧张地过了十几天,日日都要到书坊看看它是否开张,今日总算是等到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替她做事,如同误入沼地里精疲力尽只能等待死亡的野狗,自然而然会效忠于朝它伸出援手的人。
“我要你入西亭侯府为奴。” 望涯停顿片刻,继续道:“事成之后会有一笔可观的薪酬,以及归还良籍。当然,你可以拒绝。”
谭八犹豫着,抬头对上望涯深不见底的目光。
“我愿意!”
————
“郎君,那头还是没有动静。”
邓昔并不抬头,手上摩挲着棋子,久久没有落下。房梁上的东西,她明明带走了,可为何无动于衷?
“说来也是,由奢入俭难,眼下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小掌柜了,有尚书府撑腰,连莫、林二位都替她说话,一只脚也已踏进皇城,如何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胡盼儿自毁前程。” 来报的亲卫见邓昔不说话,便将自己的猜测尽数倒了出来。
邓昔将棋子收入棋罐中:“再等等。” 倘若她当真不在意,就不会趁夜潜入徐十三屋里了,她想放长线钓鱼,却不知究竟谁才是池中物,拖得越久,只会让自己饱受风雪摧残。
夜里。
望涯从贺宅离开,回到城郊的宅子,手上提了菜篮子,里头装了菜种、香烛纸钱,以及一封厚厚的手书。
后院里冰雪融化,留下一地泥泞,望涯将土翻了一遍,等天气再暖和些就能下菜籽了,一切干完后,她撑着锄头静静站着,开始疑惑自己为何总在黑灯瞎火时翻整菜地。
忽听远处夜莺啼哭,望涯打了个冷颤,随即收好农具转身进屋,就着烛火开始翻看那封手书,里头是贺川搜查到关于徐十三的所有消息。
徐十三原来是洛州人士,嫁了个京城富商,富商一朝破产,她就带着剩下的金银细软开了醉春风。一切都很合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她和西亭侯之间貌似确实只有生意往来。
望涯起身打开书柜,里头静静躺着一本册子,另外还有金兴的账本。
她又另外摊开一张白纸,在上头梳理脉络。
除夕当夜,徐十三事出反常,脸色不大对劲,随即让仆人去寻找望涯。而她们之间的联系只有西亭侯府,能在除夕这样特殊的节点联络望涯,定是突发生了什么情况,并且有关西亭侯。
既然如此,徐十三的目的似乎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借望涯之手对付西亭侯,以保全她自己。望涯肯定不会轻易答应,除非徐十三手里握有西亭侯的把柄。
可当望涯赶到时,她已经死了,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谁杀了她?
西亭侯吗?
因为她手上的把柄?
望涯一怔,抬手将先前的推论一一划去。
眼前所有的疑云,都是从望涯,指向西亭侯,无论徐十三是死是活,貌似望涯都无法置身事外,而西亭侯不可能亲自下场引导望涯对付自己。也就是说,有其他人,想借望涯由胡盼儿案使西亭侯府的地位动摇亦或是倒台,徐十三只是连接望涯和侯府的媒介。
“你究竟是谁……”
望涯抬手,从发间摘下一支华贵的簪子,这是当日在徐十三屋里房梁上找到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也不像寻常富贵人家能有的物件。房梁上落了灰,但簪子没有,显然是刚放上去的,是谁放的,徐十三?还是那个人?
她叹出一口气,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怒火,她不喜欢被人算计,何况是这样躲在阴沟里窥探的硕鼠,高高在上,试图操纵一只蝼蚁推翻大象,无论如何,死的只会是她,而自己没有选择。
望涯不得不接受,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别让我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