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渊轻轻推开霍夫人的手,反驳道:“她给我打了欠条的,再说,也不是很多钱,娘何必在意。”
霍夫人瞪了他一眼,骂他的话从小到大说了千千万万遍,可他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你就是太闲。”
话音落下,她转身去找张仁昌了。
那厮正在围炉煮茶,十分惬意,忽听有人推门进来,发现是霍夫人,却未起身,低头自顾忙活。
“给阿渊谋个官位。” 霍夫人说。
张仁昌发出一声冷笑:“什么官位?什么官位都容不下这尊大佛,今日送他进去当官,到年节里,咱们一家就能在阴间里吃年夜饭了。” 自己的儿子他还不清楚吗,四处祸害,在家里闯祸惹骚他能兜底,进了皇城,谁给他兜?
“这话你还当真说得出口,但凡你把花在张行简身上的心思分一半给他,他至于是现在这样吗?”
张仁昌并不抬眼看她,淡淡道:“好了好了,别吵。” 在他心里,张渊如今这副德行,都是霍颖惯的,他也并不打算听她的送张渊一身官衣。实际上也是替张行简做打算,他风头正盛,倘若把张渊这样性子的人也塞进皇城里,好一点是拖油瓶,坏一些的,就是共叔段了,最后落得个兄弟相残的局面,这样谁都讨不到好。
霍颖默声,良久后悄然离开。
她每回都对张仁昌抱有希望,但往往得到的只有满怀的失落,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从李荣兰开始的吗,还是从来如此,一开始就如此。
回到院落里就见张羡之等在门前,她见霍颖脸色不对,便知她先前见过张仁昌了。
“娘,快进屋,二娘送来了几枝腊梅。” 张羡之上前扶住霍颖的手,引她进屋去,霍颖看见女儿才觉轻松,又想到出了孝期她就要出嫁,不免更加忧愁。
“阿渊的事情,你说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叫他一辈子游手好闲吧。”
“自有他的造化,娘何必替他担忧,况且他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要自己拿主意。倘若他一直是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爹不替他安排官身是最好的选择。”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事事要亲娘操心,自己却高高挂起,不像话,不成样!
“可不给他机会,怎知他做不好呢?” 霍颖对张渊有着一股莫名的信任,要是望涯在,她肯定会联想到胡四家的‘状元郎’。
张羡之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霍颖起身,她说:“我去求你舅舅,他不会不管的。”
于是轻车简从回娘家去了。
与此同时,望涯从私塾里出来,手里揣了两本书,身后跟着个杨胜。
望涯有些不自在,她打算晚些把他送回给张行简。
“小娘子,你还有别的事儿要忙么?”杨胜忽然问。
要说有事,那便是谭三的案子了,可眼下贺川把案子包揽了,她再插手也不好。于是她说:“回书坊罢,我需得对对账本。”
“这有什么着急的,眼下该吃晌午饭了,走罢,大郎请客。” 杨胜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来,这是张行简给他的‘公费’。
望涯一笑:“也行。”
二人一道到金风楼去了,路上又逢纪新,三人一拍即合,决定替这笔‘公费’松松腰带。
包厢里,望涯埋头苦干,纪新同样,倒显得杨胜这个糙汉儒雅起来,他看看望涯,再看看纪新,这才问:“你办什么差事了,这么难?” 纪新向来是在意举止的,他有意成为一名风流雅士,然而眼下更像饿鬼投胎。
“分身乏术,一头是去年底的失踪案,另一头是曹夫人。”
望涯总算抬头:“她怎么了?”
纪新转头望了望门口,这才低声道:“曹夫人同庆王殿下见面了。”
杨胜转头看向望涯,庆王和曹夫人见面,莫非是想再对她下手?
然而望涯松了口气。她还活着,赵邕就着急见曹夫人,想来他们要谋划比她的小命更重要的事情,暂且没有功夫攀咬她了。大抵庆王原先给曹封一个面子,想拿望涯的项上人头为敲门砖,让曹夫人心悦诚服替他办事。眼下虽然两手空空,但曹夫人总归是庆王的下级,就算她不愿意,也得替赵邕办事,办完了,再给赏赐也是一样的。
望涯同纪新对望一眼,他才转头对杨胜道:“大抵是要对后宫下手了。”
杨胜默声,仔细斟酌了发现不无道理。豫王受宠是因为他母亲受宠,庆王不受宠,同样也是因为他的母亲不受宠,赵宇备受疼爱,自然是因为先太子恩宠有佳,如此一来,倘若有了后宫的人手,赵邕的处境或许能够好转。
这一好转,就能有时间清查旧账了。
彼时望涯同样难逃一劫。
如此说来,是必定要阻拦他这个计划的。
“原来如此,那就好办了,大郎不也是皇亲国戚么。” 且不说应颂今的亲戚在宫里恩宠正盛,就说同尚书府相交的孟修远,那也是和皇帝沾亲带故的,后宫之事多少也有点话语权。
望涯默声,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