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有种心跳骤停的紧张感。
那间破庙,那口井,浮上心头。
拄拐老人看向我,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小姑娘,你不要怕,我们叫你来,是有点事要问你,这院子里都是些脖子埋进棺材里的老头了,要不是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县城几十万口人的性命,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想劳累啊。”
我适时作出羞赧胆怯的模样,低着头道:“您言重,我就是个普通人……”
我就是个普通人,给我上几十万人命的价值真是好大的阵仗,我心底简直想笑。
先前那个老头冷哼,目光有些不善,“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这么一个毫不出众,毫无能力的女的进了天池庵,一想到整个县城的命运要挂在你身上,怎么让人不担心?”
拄拐老头唱白脸,皱眉呵斥:“老许,怎么说话的?”
他转身对我温声道:“小姑娘,这老东西脾气一向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王建国,是宁城前任县长,他叫许伟,以前做二把手。”
我不负他们所望地露出一脸乡巴佬的震惊。
难怪王青山对他们这么尊敬,对于一个小村官来说,退休的老县长不啻于太上皇,讨好他们能带来无尽的好处及人脉。
王建国瞟了一眼,王青山忙积极地做出引路的姿势,笑道:“天气冷,有什么话到院里说。”
候车亭的背面,芦苇间分开了一条小路,看上去有些荒凉。
两位老人点了点头,各自被搀扶着往里走,我惴惴不安跟上,心想他们找我难道和江茶有关?
正这么想着,王建国苍老的声音传来:“小棠啊,你在天池庵,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
我想到那口井,和当时疑似是江茶的女鬼,沉默了下,鬼使神差地隐瞒下来。
“什么叫奇怪的东西?我记得就是一间破庙,荒得不成样子了。”
老人眯了下眼,瞧不清心思,笑了笑,没再追问。
很快,一座略显破旧的铁门出现在眼前,门上鎏金的牌子字掉漆了一个,歪掉了一个,整个脱落了一个。
“宁城养老院”便只有宁城两个字依旧清晰可见。
王建国佝偻着腰,像个农民一样把手捂进棉衣袖子里,轻飘道:“宁城养老院,以前是旧政府,再往前,是档案库,图书馆。不提防,老头子我这一辈子,竟是都在这院里过去了。”
王青山善于拍马屁地捧道:“老县长为群众忙活了一辈子,劳苦功高,将来县志上都要记下您的功劳的。”
没人不爱听马屁,王建国脸上笑出褶子,自谦地摆了摆手,回头朝我瞥了一眼,那沾满眼屎的幽绿眼窝微微眯起,像是心怀不轨的老猫。他抬了抬下巴,颇为自矜自傲道:“宁城是个好地方啊,别人当咱是穷山旮旮,但咱宁城也是出过不少名人的。”
“冯梦龙晓得吧?他在咱这当过县令!如今当皇帝那位是哪的?是咱们宁城人!”
我嘴角微微抽搐,心想主席本人听到这句皇帝都得一踉跄请老人家甭说了。
王建国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吹非虚,打开身后一道门,用那粗嘎的语调幽幽道:“既然是来采访的,那不能不看咱们宁城的县志,请吧。”
他不说我都忘了,这次是顶着个采访的名义来的。
我顺势看向他身后,那是间旧档案室,书架上满是灰尘,纸堆泛黄,一张掉漆了木课桌上摆着的还是民国谍战剧里常见的那种绿色台灯。
我喜欢旧书故纸,但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疑惑地看向王建国。
王建国呵呵一笑,踅摸着走了进去,低声道:“江棠,23岁,泉州人士,毕业于……”
我听他查户口一样报出我的底细,甚至连我高中数学考了个位数都十分不给面子的说了出来,脸色恼的铁青,终于撕破脸,讥诮道:“老县长是知道您这山清水秀的宁城也有拐卖的勾当,想做好事送我回家吗?”
王建国摇了摇头,神色认真严肃:“江棠,调查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和宁城有缘。而你,经过我们的考察后,确定你是个赤忱心善的人,你命中注定要救宁城百姓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