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婶用毛巾擦洗身子,不避讳地露出下垂的乳-房,同时恶狠狠瞪我。
“你也进门这么久了,该和家华一起睡了。肚子里不下蛋,俺家买你来做甚?”
我乖巧地垂头听,并不争辩。
按平时的经验,兰花婶骂完发作一通后就会收敛火气。
但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兰花婶脸颊阴沉沉地陷下去,换上一身花衬衫,坐到桌边捡茶叶,同时说:“楼上钥匙我收了,晚上青青和我睡,你和家华睡。”
我意识到她动了真格,也有些慌神,双手无措抬起,“婶子,我……”
兰花婶冷冷瞥我一眼,奇异地迸出恨来。
“今天在大王宫,你不晓得别人怎么说我们家华的?再不抓紧生个儿子,我断了你的茶,日日地痒死去!”
我脸色那一瞬间定是很难看,手脚酸软了下去。
我只是一个太普通的人,成绩不上不下,智商不高不低,常年混在普通二字里没有存在感。
他们逼我,我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袋混沌的,转眼到了晚上,青青放学回来搬起板凳在客厅写作业,家华骑着摩托去将茶叶芯卖掉,兰花婶一言不发烧火做饭,长福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烟。
安静地,所有人都安静地,收紧了线,缠在我脖子上的线。
我心底突然发了狠,大不了到老房子里灌上一瓶百草枯,也不必再担惊受怕。
我摸索着凳子刚站起来,摩托车的声音响起,家华忽然捂着手冲进来,双眼血丝遍布,对兰花婶叫:“妈——妈啊!我叫蛇咬了!”
兰花婶骇了一跳,立刻跑到楼上翻出一捆草药来敷在家华手上,脸颊怒冲冲地抖。
“怎会叫蛇咬了?怎这不小心!”
家华骂:“我他妈被毒死了你再去问为啥被咬了!我要上医院去,妈的也不知道啥蛇,有毒没毒!”
我呆呆地捧着兰花婶塞到我手里,剁烂的草药,旁观一阵兵荒马乱后,家华由青青堂姐的舅舅青山送到城里医院去。
兰花婶让我们坐下吃饭,自己走到门口,开始不停打电话。
先是打给已经嫁人,家住城里的小女儿——小女儿嫁给了自己在上学时认识的同学,就在邻镇,家中只剩一个老母,聘礼给的不阔绰,兰花婶不大满意这个女婿,但小女婿离得近,又有文化,丈母娘家有个大小事都得他请假回来操持。
兰花婶的人情经营不限于外人,也对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施展,接通后先不说事,家长里短地担忧了一番才托出真正来意。
小女儿在电话那头担保会和丈夫一起去医院作陪,又安慰了一通兰花婶,兰花婶才挂断电话。
青青懵懂得不知喜悲,却晓得盛上一碗饭拿给兰花婶叫她吃,兰花婶抹着泪坐在门槛上,边吃边骂家华做事莽撞。
我默默将碗洗了,等兰花婶拿着碗进来时,脸色缓了缓,说:“晚上还是再和青青挤挤吧。”
我说好,心底有些不合时宜的庆幸。
过了一个多小时,小女儿的电话打来,说是毒蛇,但不知道什么蛇,没有血清,要到省会城市去看。
兰花婶开始徒劳地操心,挨个打自己老人机里的电话号码,用一个农村老妇女所能动用的一切关系来给家华想办法。
我被买来的身份特殊,家里不可能放我去省会陪床,我晓得此时我得加倍小心才不会挨骂挨打。
洗完碗,拖完地,备下明早早饭的米,喂了鸡鸭猪,兰花婶想起时看了一圈,找不到骂的地儿,嗫嚅了下,干巴巴道:“陪青青写作业去吧。”
我在家里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奶奶也是从不舍得我做家务的,我四肢累得酸软,陪青青回到楼上,指导她写数学作业。
到最后,已不知是何时睡着。
迷迷糊糊间,似乎又梦到了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