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走到她跟前,“认识你很高兴。”
兽人的发音有些别扭,梅涅狄芬亚不知道贵族有时候会故意拗口一些口音,负责教导兽人的女仆当然会尽量让主君未来的近侍能够有好听的贵族口音。
她之前太紧张,没听出来那位大人的口音和她不同。
但她听得懂,她在身上擦了擦手,捏住兽人递过来的手掌,“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女仆走过了拧了拧兽人的耳朵,“您的发音错了。”
给兽人的课程量其实并不少,因为兽人不仅仅要识字和学习基本用语,大公偶尔还会指定兽人学习一些形容词。
兽人一般是不乐意的,但兽人最近迷上了甜点,是一种蛋糕,软软的比最好的白面包还要松软的蛋糕胚,涂上奶油和果酱,再放上一颗酸酸甜甜的脆口果子,保管兽人能开开心心地投入学习。
除此之外,兽人还要养成一些生活习惯。
兽人脾气不差,放在兽人里头应该还算未成年,不会乖乖地听话,但也不会很闹腾,哄着也会好好地学习。
现在兽人每天都会刷牙,为了午餐可以多吃一道鱼汤,兽人好像很喜欢这种鲜美腥香的食物,当然甜的她也很喜欢。
负责教她生活习惯的女仆和她相处得很好。
这些日子女仆逐渐摸准了兽人的脾性,知道应该用什么东西诱哄兽人听话。
这句话是对兽人说的,但梅涅狄芬亚心脏梗了一下。
她艰涩地动了动喉咙。
当女仆端来两人份的小点心,是沾着色泽鲜亮气味香甜的果酱的松软糕点,兽人勉强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但她依然吃得很快,几下吃完又眼巴巴地看着梅涅狄芬亚面前几乎没动的糕点。
你不爱吃吗?
兽人想这么问,然后可以进一步提出来能不能给她吃,但是她看见对面的无毛兽眼睛好像在掉水滴下来,她知道这叫哭。
怎么就哭了呢?兽人不懂,但还是睁大眼睛问她,“你也是交换吗?”
梅涅狄芬亚没有听懂,她只是浅尝了一口,就好吃地掉下眼泪。
她贫瘠人生里味蕾第一次被这样的美味裹住,糖和盐对于贫困的贱民来说是奢侈品,更何况是这样鲜甜的果酱和面包。
是她仅凭借想象力无法想象出来的味道。她想,得带回去给妈妈吃。
但是她凭什么带回去呢?交换?她有什么东西能拿来交换呢?
女仆听懂了兽人的话,微微一笑,“这位女士未来将会是魔法师。”
这下轮到兽人不明白了,难道目前这个人类用“未来”和那个雌性做交换吗?就为了糕点吗?兽人觉得这个人类有点愚蠢。
“你很香,但你很笨。”
兽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梅涅狄芬亚立马涨红了脸,她很迅速抬眼看了一眼兽人,又很快垂下头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香吗?她很笨?
女仆之间互相使了眼色,教导兽人的女仆立马微笑着送上来两杯甜水。
“您尝尝这个。”女仆将水杯推向她们,又微皱眉头,看似有些苦恼地看向低着头绞手指的梅涅狄芬亚,对方的头发有点像枯草,比兽人一年多前的看起来毛躁多了。
“您别放在心上,她还没有分清楚‘笨’和‘闷’的发音。”
梅涅狄芬亚抬头,就看见女仆苦恼的表情,“主君希望您可以和兽人女士一同学习,成为伙伴。”
“您是很聪明很有天赋的女士,兽人女士也是。但兽人女士性格还很像孩子,需要您多帮助我们。”
这让她奇异地安定下来,她缓慢又坚定地点头。
她学得很快,她两天就将兽人之前的课全部补上追了上来,和兽人一起听课。
女仆暗地里向大公汇报时,提到她很聪明。
女大公只是点头,让她好好教。
她每日晚上都会去见一次兽人,提供一滴血液,也能听见兽人偶尔向她讲她的新“同学”,说她闻起来真的像甜甜的水,但是老是动不动就埋着头不讲话,有时候还会眼睛掉水。
女大公只是笑着听,偶尔给兽人完成的她布置的课业上打叉,这个时候兽人就会睁大眼睛喃喃,“又丢一根肉干…”。
女大公:“这里该用‘少’,或者‘失去’。”
兽人就追问,“什么是失去?”
听到这话的阿弥娑只是加快了批改的速度,她用手托住脸,看着兽人出了一下神,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柔顺而脆弱,她的头发很温柔地垂在脸的两侧,眼睛好像氤氲着水光一样润。
兽人根本不懂这种美,这种目前只因为她懵懂无知所以才有些放肆地展现在她面前的脆弱美。
这个憨货只是呆呆地看着阿弥娑,等待着她的回答。
阿弥娑会怎么回答呢?
她没有回答,那种脆弱的神情仿佛转瞬即逝,女大公只是瞥一眼好像在发呆的兽人,随口关心了两句,然后柔声细语,“这些,府中的女仆会教给您的。”
她没有办法诠释“失去”。
隔日,兽人的课业翻了倍。
“律法中确实有这样一条。”兹丽丝特面前正摆着厚厚的《卡朔佩律典》,指着其中一条,“城邦中如果有领主的税出现问题,城邦主人如果相较品阶更低,需要向中京王室上报,品阶高于涉嫌的领主,就可以先处理后上报。”
她皱眉,“冒然抓这一条,会不好处理,保不齐谁的头上站着中京那几位。”
“这个城邦我并不熟悉,只知道是罪犯流放之地。”
“这么贫瘠的城邦,税收能怎么做假?”
女剑士的疑惑几乎要具体化,阿弥娑安抚地拍拍她面前的法典,“亲爱的兹丽丝特,有时候越贫瘠的土壤,那些善于吸水的植物反而扎根越深。”
“这个比喻似乎不是很恰当,但是没关系。”
女大公勾起一抹称得上温柔的笑,“前些时日混杂着新颁布的城邦律令,应该不会有人太在意。”
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的女公爵将法典往前翻了翻,“您瞧,公爵爵位的城邦主人,有权颁布不违背帝国律法的城市法律、有权处置城邦上一切有损城邦主人权益、违背律法的人和物。”
“我想,作为七大公爵之一的我,即使再孱弱、这个城邦再贫瘠,”阿弥娑甚至看起来有些俏皮地眨眼,她好像习惯不再使用拗口的自称。
“只要律法赋予我权力,我就能拿起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