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雪却道:“难得糊涂不是一件坏事。”
长夏看着他的眼睛,谢逢雪这人模样生的清雅,似是巍峨高山一棵青翠苍松,虽说长夏知道这人私底下毛病一大堆,但在外人看来,藏锋山的大师兄一向是高情远致、不同流俗的。
唯独一点,他有一双潋滟无比的眼睛,上钩的眼尾清波流盼,万千种春色好似都藏在里面。
长夏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
“谢逢雪,你别编出些谎话骗我。”
谢逢雪唇角勾了勾,长夏觉得手掌心被这人的眼睫毛给挠了挠。
痒痒的。
“夏夏,我从不骗你的,现在隐瞒你的,你在将来都会得到答案,其实你不用着急的。”
长夏忽然就不想追问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追问,反正什么都问不出来。
就像谢逢雪一样也阻止不了她继续调查真相一样,他们很默契地把这些事都略过去,又很默契地不干涉对方的行动。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行事反而过分地点到为止。
至亲至疏,不外乎是。
等姬盛挥完剑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他们又是一副自然融洽的插科打诨。
“师兄师姐,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长夏指着谢逢雪:“不知道,你问他,他才是你半个又半个的师兄。”
姬盛:……
什么叫半个又半个?
还不等他问,谢逢雪自己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我看看,天文地理,医占农史,这些你都要学,此外还有诸如君子六艺,诸子百家,不求掌握,至少得知道个大概,还有帝王心术,御下之道,这是最重要的,修行也不能落下……”
姬盛苦着脸:“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谢逢雪合上册子,一锤定音:“梦里!”
姬盛:……
这还真是在梦里。
长夏这一次在梦境中留的时间最长,她跟着谢逢雪一起教了姬盛三年,才把他勉强教出个青年才俊的模样。
姬盛时常感慨道:“人未老,心先衰呐!”
长夏在边上凉嗖嗖地说:“我现在一千二百多岁。”
姬盛后悔自己嘴贱,在修仙者面前提什么年龄!
他换了个话题:“师姐,你说我这次出去,能赢八百年前的你吗?”
长夏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幻想:“估计不能。在我的记忆里,你只赢了最后一局。”
姬盛叹了一声气,六面的骨骰在他五指之间灵活地来回转,“知道结果就没意思了。”
长夏:……
怪我咯?
姬盛又道:“师姐,你说我知道一个赌局的结果就这么无聊了,像谢师兄这种占师,能看到天命的,他们看着事情走向和自己预见的一模一样,会不会也觉得这个世界了无生趣?”
长夏嗤之以鼻:“就我师兄这种人,就算看到下一刻哪里哪里要完蛋了,估计他也只会冷眼旁观,什么生趣不生趣,跟他有什么关系。”
姬盛问:“他们占师从来只会顺应天命吗?谢师兄也不像这么听话的人啊。”
长夏解释:“他当然不是这么听话的人,但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没关系干嘛要出手。”
她忽然灵光一闪。
若是跟谢逢雪有关系的呢?
比如,她。
长夏可是记得,自己的命,是被改过的。
既然改过,那就是有人已经看到过她的天命。
倘若那个人就是谢逢雪呢?
这世上爱她的人很多,但爱她到可以为她逆天改命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谢逢雪恰巧是其中之一。
虽然左衾一直说现在没人可以改变天命,但是未来呢?
时间秘术奥妙无穷,她现在就正在和八百年前的姬盛面对面交流,梦境里面还有个疑似十几天前的谢逢雪。
用未来改变过去,似乎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想喊出谢逢雪的名字,把他喊过来,用追问或者逼问的方法,至少得出一部分真相。
却在下一刻被赶出了梦境。
她在这场梦境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谢逢雪微笑的脸。
又是那副令人讨厌的,尽在掌握的模样。
长夏想,她果然还是最讨厌占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