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鹭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师兄师姐都是他亲近之人,发现他身份是在很小的时候,也不曾害过他,汀兰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发现的,师父不用说。
连后面几个师弟师妹都不曾知晓他的身份。
沈师兄怎么会知道的?掌门是不是也知道?那云亭其他人呢?
若是掌门他们知道了,他该如何自处,若只是沈师兄无意间发现,他又该怎么应对?
沈思言忽然笑了笑,其实他也生的好看,眉眼是凌厉的俊美,不过因为他爱穿白衣,又爱和人插科打诨,便冲淡了身上的锋利感。
现在这般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当真叫江白鹭有些头皮发麻。
“收起你手上的灵力,就算人皇帮你,你也杀不了我。”
更何况……
沈思言朝图南阁里面看了一眼,方才江白鹭出来并未带门,可以直接看到大厅中央,女皇正在斟饮茶水。
更何况,人皇还不一定能会帮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江白鹭并没放下心,他隐晦地看了眼周围的护卫,沈思言却像是早有准备:“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
江白鹭目光暗沉:“沈师兄好手段。”
沈思言:“一点小把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人和妖厮杀,你心里怎么想。”
江白鹭愣了愣,没想到他对这个问题这么揪住不放,却还是如实答到:“没有想法。”
他是妖没错,但他在人群中长大,对迟昼海并没有归属感。
但他又不是人。
苍玄也不是他的归属。
“苍玄要我杀妖,我的天性做不到,迟昼海要我杀人,我的经历又让我下不了手。”
江白鹭赖皮地笑了下:“反正管他的,他们把我送给我师父的时候就该想到这结果,大不了我活的久一点,一个一个给他们收尸捡骨,多去坟上哭一哭,他们不原谅我也没法子从里面跳出来揍我一顿。”
沈思言面色古怪地看着他,难怪这小子方才养老送终的话张口就来,原来是早就有打算。
不过……
倒也算豁达。
他懒洋洋道:“想自由就哪儿也别去,留在藏锋山一辈子,谁都奈何不了你。”
江白鹭心道:这还用你说,我师父师姐的威力,全天下谁不知晓。
但现在师父师姐都不在,他又打不过沈思言,只敢在心里想想。
沈思言看出他的腹谤,并没有说什么。
他挥了挥手,把守卫的禁制都解了,自己也不嫌弃地用手枕着头,就地躺在了白玉梯上,继续看他的月亮
而同一轮月光却照不到长夏身上。
迟昼海没有日月。
这里只有鲜血淋漓和断壁残垣,像是一场大战之后,上个时代留下来的遗迹。
迟昼海的妖对苍玄的渴望好似是刻在血脉灵魂里的,不知昼夜,不知疲惫,只要有一丝缝隙就会想挤进苍玄。
这源于迟昼海“规则”的缺失。
苍玄的六道虽说被截断一部分在仙界,但总体来说还是齐全的。
仙界也不敢对此做什么手脚,因为他们共用一套“规则”。
或者说,仙界曾经是苍玄的一部分。
浊而降为地,清而升为天。
九万年前,仙人自持高贵,便将仙界分了出去。但只有仙人的仙界无法开辟出自己的六道,因此只能留下通路,与苍玄共享六道。
那条通路就是天梯建木,凡人借此登仙。
这也是为何四千年前那一次,除了姬昭他们一小撮人,大多数修士都对天罚不是很感兴趣的原因。
难道仙界还能把苍玄都灭了吗?
这样他们自己也活不长久。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仙界真的能做的这么绝。
迟昼海却不同。
长夏听左衾说过,根据他的演算,迟昼海应当是另一个六道所遗留下来的部分。
另一个世界毁灭了,只留下妖之一脉。
他们在寰宇中担惊受怕,寻找出路。终于在某一天,不知为何与苍玄相连接上。
这时候流浪了千万年都遗民们对安稳的渴望到了顶点,拼命想重新拥有自己完整的六道。
而苍玄就是那个可以补全自身的大肥肉。
但是苍玄人又凭什么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安稳呢?
长夏恰巧是个土生土长的苍玄人。
所以她的剑此刻半分也没有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