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抿了笑意,开口时却还带着几分不情愿:“先放开我。让我喝口水。”
“墨知遥”拍着他后背的手停顿了下来,似乎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她慢慢松开了手,容他自由行动。程柯撑着酸软的手脚,费力地挪了挪身子,够到了月露。他抿了一口,润过喉咙,又拿起一旁的玉英丹丸,正要服用,却听一声爆响,随即便有烟尘弥漫。他立刻起身,望向了声音来处。
“是我做的机关。”常甯几步走了过来,紧张地解释道,“那边有条小路,想是什么东西从里头出来了。”
程柯点了点头,回身对“墨知遥”道:“护着他们,我去看看。”
“墨知遥”闻言,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显然是不让他行动。
常甯跟着劝道:“还看什么啊,赶紧离开这儿!”她说罢,回到篝火旁拿了金鼎。郑佑就睡在篝火边,也已被响声吵醒,正满面惶恐地看着她。她把药箱交给了孩子背着,又嘱咐他跟紧。然后走到江叙身边,吃力地将那昏迷不醒的人搀起来,架着他行动。
“剩下的东西等日后回来拿吧。”常甯对程柯道,“前头有个窟窿通往地上,你和娘娘先上去,再接应我们。”
一番安排,明明白白,听得程柯有些愣。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也不多话,挣开“墨知遥”的手,扶过江叙,往窟窿处去。
但行至窟窿下方,众人的心便是一沉。窟窿早已被堵上,因夜里天黑,竟未能察觉。常甯不免焦急,举起金鼎,引一线火光上行。借着光亮,就见那堵起洞口的,是一片鲜红的“丝线”。
蛮芝竟能再生?!
常甯暗道不妙,努力思索对策。程柯见金鼎火光过处,“丝线”皆都退缩,便知这玩意儿仍然怕火,道:“这么一点儿不足为惧,斩开就是。”他说着,将江叙放下,抽出了佩剑横在掌上,似是要动用离火。
眼见他这般举动,“墨知遥”当即有了反应,但不等她阻止,却是常甯先了一步,拉住了他握剑的手。
“我方才四下看过,这地穴的结构并不结实,上头的土石更是松散。贸然攻击,只怕这儿就塌了。”常甯说罢,又讪讪一笑,道,“你护不了所有人的。”
程柯没接话,也没收剑回鞘。短暂的怔忡后,他眉峰一挑,道:“所以还是我说的……”他转头看向“墨知遥”,重复了之前的话,“护着他们,我去看看。”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常甯振作了精神,道:“情况未知,分散了反而不好,一起去!”
两人言语间,就听声响又起,似有什么正在接近。常甯置下的金丹不过是以烟尘惑人耳目,并无杀伤之能,不管从幽径里出来的是什么,此刻都不能轻敌。程柯自然也明白这些,他横剑将众人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从烟尘中出来的东西。
“墨知遥”也看着,更侧了侧脑袋,似在思考。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她也没了耐心,抬臂一抻,引黑气喷薄,瞬间将烟尘驱散。
但听一声呜咽,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只小狗。它一身泥污,四肢颤抖,耷拉着耳朵和尾巴,满目都是恐惧。
“哈?”常甯瞪大了眼睛。想到自己竟是为这么个小东西害怕了半日,心情一时很是复杂。以至于听程柯说了声“小心”时,她的心里满是疑惑,看向程柯的眼神全然莫名其妙。
程柯却是满脸严肃:“这是尸犬。”他边说便环顾四下,“尸犬从不单独行动,这儿必定还有它的族群。”
尸犬……
常甯想起在青彤墟内所见。这尸犬专以死人为食,常出没于荒坟乱冢之间,虽非什么厉害精怪,但性情凶暴,又成群出没,寻常遇上也不好对付。可这尸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旁的不论,单说此地是蛮芝巢穴,动物皆避而远之,尸犬又怎会冒险前来,还是这么一只幼崽?
程柯亦有疑惑,他观察片刻,确定没有更多的尸犬后,便持剑走向那幼崽去。幼崽见人过来,愈加害怕,但却没有逃跑的力气,只呲了牙,虚张声势地叫了几声。
这等唬吓,程柯当然不放在眼里。若只是尸犬,倒也好对付……他想着,几步到了幼崽跟前,伸手摁住了它的后颈。掌下所触,唯有皮毛和骨头。这只幼崽看来尚未断奶,瘦弱得可怜,应是许久没有进食了。更糟糕的是,它的身上沾着一丝丝鲜红,正是蛮芝的“丝线”。“丝线”感受到外力,蠕动着想要攀上程柯的手指,但甫一触及,便觉察到了离火丹鼎,又倏然退却。但与程柯不同,尸犬幼崽没有屏退“丝线”的能耐,这些致命之物已然扎进皮下,化生出一片形似蕈子的血红疙瘩,似在由内而外地蚕食血肉。
这尸犬活不了了……
意识到这点,程柯不免有几分哀怅。他将幼崽轻轻放下,又抬眸看向了那条幽径。
“既然有尸犬出来,这条路应该能通到外头。”程柯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只此一望,“墨知遥”拎起地上的江叙,纵步来至他身旁,同他一起向幽径行去。见得如此,常甯也弃了犹豫,招呼郑佑,努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