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不朽。[1]
古人认为用玉敛葬,可保肉身不腐败,死而复生。
移舟帮着破获过重大盗墓案件,几个盗墓团伙黑吃黑,在墓道里血拼后死伤无数。棺椁里的尸骸都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她随刑警队去得早,还看到散落的玉片。
那座墓,后来被抢救性挖掘,宣布是公侯之墓,盗墓贼还丧心病狂抢走了金缕玉衣。
如移家父女这般,居住在山野之中,仅有两间小木屋,死后连尸体都是被草草掩埋,是谁给她衔了玉?
她失神片刻,应抒弘也来了后衙。
“大人……是谁,给我收的尸?”
也不知是解毒药有用,还是案子沉冤得雪,她已经能发出声音,就是有些沙哑,说不连贯。
应抒弘也知此案没结,“城里的胡老汉。你认得?”
移舟摇摇头。
应抒弘没试探出来,瞧她不似作伪,又将实情告知,“说是有人用了二两银子让他收的。”
“只给了二两银子?”移舟再次捏着手中的玉蝉,幸好衣袍宽大,拢在袖中,悄无声息。“他将我们埋下去时,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么?”
应抒弘眸光一闪,便知她问起案子,不为知晓过程,而是追寻真相。
“买棺材的钱,是二两银,酬劳也是二两银。不过他贪了钱,只买了最便宜的薄皮棺材。”
若非如此,她在棺材里,只怕早就闷死了,也等不及刘原撬开了。
移舟默默点头,还没思量出最佳方案,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将玉蝉交上去。
“移家姑娘……”
只见刘原兴冲冲进来,“大人说案子破了,你也可以走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
这下,移舟握紧玉蝉,警铃大作。她跟着去过杏花村,杨小凤的证言不假,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有移老五在,女儿都不安全。更何况她孤身一人,不用三日就被人抢回去了吧。
这石台县衙,破是破了些,好歹是公家衙门,县官也勉强算是清明——
这不是送上门的编制吗?
“大……”
没等她开口,应抒弘将她神色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转身吩咐刘原,“去醉香楼拿一份名录回来。”
“是——”
刘原没应完,应抒弘又吩咐道:“先把人送回杏花村。”
移舟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快步上前,拉了一把他的袖子,再后退一步,福了一礼,“大人在查案,我——”
只见应抒弘拂袖,亦是横眉以对。
“我会验尸。”移舟赶在他开口之前,亮出底牌。
应抒弘目光微动,她一个仵作的女儿,会验尸也是寻常事。
只是,女儿身入县衙,终究是不大方便。
“本官不用外人。”应抒弘便无恻隐之心,且不说此番来多有要事,县衙里也没地方安置她一个女眷。
“那……大人……他……”
二人的说话声小,刘原没听着,快步上前来,移舟也知再犹豫当真是没一丝机会了,“没婚配吧?我可以……”
“……”
这下,不说是应抒弘了,就连是刘原,也倒吸一口凉气。
在京城时,大人每每打市集而过,没像卫阶一样,那也是收了无数香包帕子。这些东西,也是他帮着处理的。
大人一直没婚配,那是——
没等他腹诽完,只听得他家冷心冷肺的大人开了金口,“衙门新到一具尸骸,去验!即刻去验!”
刘原当即一哆嗦:大人,这是开窍了?
移舟也是一惊,上下将人亦打量:这么爽快,还这么急,不能是有什么隐疾吧?
早知答应得这样爽快,她就不把自己卖出去了。
*
等到了停尸的地方,移舟才知应大人表述之严谨。
“新到”一具尸骸,那是真新到了一具尸骸,这儿不是只有一具。
停尸房里,放着三具白骨化的尸骸。
“刀……”她的声音还是哑的。
刘原带路过来,将身上的佩刀取下递过去。
一把五尺长的佩刀,是要把木梁劈了,开个天窗吗?
这下,移舟便晓得了:这位刘大人的隐疾,不在身,在脑。
移舟用昨日那条擦头发的布巾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口罩,便快步入内去。她一心只在那些尸骸上,并没留意身后已经跟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