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接近丧心病狂的边缘,烦躁地挠着脑袋,却不小心把内心独白直接脱口而出:“啊,完蛋了,嘉贺一族活跃百年的传说要终结在第九代继承者手上了!”
病房中刹那窜起一抹窘迫的气氛,塔莎斜眼睥睨着她面前这位年轻有为,但偶尔会犯神经的表弟,“咒我死是吧?我死后你就能篡位了?你想独揽大权,我没有意见,前提是嘉贺总部和分支全票同意你担任下一代家主。”
『废话,嘉贺世家要是能随便易主,你爹早就第一个拉我当垫背的了,才不会把亲生女儿推到风口浪尖上!就是因为不能,我才混得这般凄惨!还要一天到晚跟在你屁股后面当牛马!』阿尔法巴不得把积累多年的苦水都倾倒出来,幸亏他心理素质不错,归根到底还是选择了吞回肚里。
“别诅咒我们小姐行不?她就是受了点伤,又不是快死了!”阿尔法以下犯上的说法引起了德尔塔的误会,她侍奉塔莎向来一心一意,绝无二心的忠诚,故而自然是帮着塔莎说话。还好小姐伤得不严重,总算结束了上药的工作,她寻思转移一个轻松的话题,避免他们俩起争执,“小姐,你不是说有个鼠辈对你使用毒针吗?你有没有把对方碎尸万段?”
塔莎只有外伤,可怜艾斯不止有外伤,还被托马斯伤到了筋骨与内脏,马尔科在潜艇上发动能力帮他治愈了内伤,在莫比迪克号上给他处理了外伤。可惜他浑身上下愣是没一块好皮,结果他包扎完后活脱脱像个木乃伊。然而弥娅不止内外伤都有,还被埋入了根深蒂固的心伤,那是任何药物都无法治疗的心碎神伤,就连细水长流的时间也未必能够治愈。
“朝我射毒针的家伙就是对小娅开枪的女人,她当场就被火拳烧成灰烬了,我没兴趣肢解一个必死的人。话说回来,我们俩的毒……”
马尔科将手放在门上的同时,室内的几人已率先感知到有客来访,塔莎的提问被打断,须臾便传来开门的声响。艾斯认为他能成功救回同伴,刺客家族功不可没,于情于理都应该正式感谢对方。皆因他的身后有塔莎他们支撑,有他们任劳任怨当诱饵陪他作战,他才能安心专注与托马斯交锋并获胜。
房间内的灯光昏暗,窗台的角落存放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在肃杀的黑暗中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摇曳不定的魂灵,又好像一只流泪的眼睛,模糊而刺痛。贝塔朝小姐鞠了一躬就忙去查看无人问津的伽马,艾斯礼貌靠近塔莎的床边,跟阿尔法互相点头示意,“辛苦你们了,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感谢你们的拔刀相助。日后若在新世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白胡子海贼团必定千军万马来相见。”
塔莎猜到了艾斯的来意,荣辱不惊瞥了他一眼,全程都没有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马尔科。未得到回应的艾斯像吃了闭门羹,女刺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性格,领教过多次的他是见怪不怪了。但通过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他明白对方的外表冷,心却不冷。塔莎曾在祖玛对他旁敲侧击提醒他多关注小娅,俩人又在雷瑟并肩作战,也教会他不少抗敌的方法。雷瑟的地图,她付出的心血,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以藏面带微笑上前询问她的伤势,塔莎对这位出身和之国的武士印象深刻。他在巽德的温泉帮她按摩过,也在布拉达的港口跟德尔塔切磋过,德尔塔对他的印象是枪法精准,但她对他的印象是手法到位。他是白胡子海贼团中唯一让她感觉到正直而友善的队长,再者她也不愿意伸手打笑脸人,“多谢,我还好,也就七八处刀伤,比艾斯队长好多了。”
话一出口全场震惊,特别是马尔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自命清高、冷若冰霜的女刺客,向一面之缘的以藏道谢?开玩笑?哪怕是山崩地裂,山洪海啸,世界末日,星际毁灭,她塔莎也不会向人道谢才对,他有没有听错啊?遗憾他对她掏心掏肺,她不领情就罢了,还到处挑毛病惹是生非找他破绽对他行刺,她有没有搞错啊?她是不是喜欢玩双标啊?还是就热衷于针对他啊?
马尔科散发出憋屈的磁场,以藏笑而不语。对面的女刺客变得更加人性化了,虽然尚未达到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程度,至少不再像刚上船时那样冷漠不近人情。
艾斯挪了几步走到伽马的床位前,他记得对方在自己跟托马斯苦战抽不开身时,是对方不顾自身安危,第一时间挺身而出保护了女孩们。要不是伽马代替她承受岚脚的伤害,还不知道会产生怎样惨重的后果,但伽马刚赶到塔楼顶层支援时,似乎也和一名实力不凡的杀手陷入了苦战。
“伽马,别装死,你老乡来看你了。”贝塔戳了戳伽马的肩膀,他们俩是知己知彼的挚友,任何细微的动静都瞒不过彼此的感官。
“伽马醒了?”塔莎听闻伽马醒后有些许的欣慰,她怕自己的一意孤行害家族的门徒身陷囹圄。但她实在不会关怀手底下的人,尽管满腹都是想关怀的措辞,经过她的毒舌说出来就别有一番嘲讽的味道,“你是手生了还是疏于防范了?CP3请来凑数的臭鱼烂虾能挫伤你?”
伽马只憨笑道是自己轻敌的缘故,阿尔法却是为伽马抱不平,立刻不甘示弱回敬她,“小姐,您自己才是手生又疏于防范,一进雷瑟就被菜鸟的子弹射中。你又不是不晓得伽马是最勤学苦练,最爱钻研各派系武术的人。他出击的速度比你还快,也是嘉贺的常胜将军,但凡参加刺杀任务就从未有过败绩,长老器重他胜过器重我们仨。还有,你称你自己带出来的学生是臭鱼烂虾,那岂不是变相在骂自己水平欠佳?你以为你胳膊的刀伤是谁捅的?”
言尽于此阿尔法顺势卖了个关子,然后孤傲冷哼了一声,就像扔了一记霹雳,将塔莎炸成了飞扬的粉末。她心知肚明她表弟懒得揭秘,便将探求目标转移向她床脚的德尔塔。
余光瞄着凄惨的伽马,进退两难的德尔塔咬了咬牙,“伽马确实是您的得意门生,但面对师出同门又知己知彼的敌人,他能战胜对方已是极限。因为对方熟悉咱们的技能,包括弱点。”
“是谁?”塔莎锋利的眼神好像手术刀,投向隔壁的床榻,她隐约有不祥的预感。被夹在中间的艾斯毫无插嘴的境地,以藏与马尔科也不想多过问刺客的家事。
贝塔波澜不惊主动道出了真相:“一直把伽马视为劲敌的人,只有埃普西隆。”
“我没来得及易容,但内围的杀手忍者都佩戴着面具,难怪在顶层有个杀手咬着我不放,居然是他……”塔莎的声线透着难以控制的颤抖,逐渐颠三倒四,支离破碎。她宛如一座苍白的雕像被定格在此刻,心里像装了一只猫,抓心挠肺,百般煎熬。
“他死了吗?”有外人在场,塔莎苍白的面容未展露出异常,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水,眸中却藏着古怪的期待。好像死刑犯临刑前的姿态,莫可名状的释然跟解脱。
“念在曾经的情分,我没有取他狗命,只砍了他几刀,把他揍到骨折。”伽马不会对塔莎有丝毫隐瞒,不知情却老实交代了实情,无知者无罪。
冷汗像雨后春笋自塔莎的脊背悄然无息滋生,她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牵动床板一阵摇晃。如此剧烈的动作,吓得贝塔与艾斯聚到她的身边问她怎么了,她仿佛双耳失聪,所有的声音像从远方而来,又像只是飘在耳边;她像溺毙在水底,又像是被人掐断了喉咙。走投无路的她在绝望中看向阿尔法,与此同时阿尔法惭愧低下了头,是他没有处理好,留下了可大可小的祸端。
她嘴唇发白,眼帘发黑,条件反射追寻着马尔科的所在。起初无动于衷的男人,在目光汇聚的一瞬,鬼使神差洞悉到她的无助跟慌乱。行动是治愈恐惧的良药,而犹豫拖延将不断滋养恐惧。他的脸色深沉如海,瞳孔收缩却二话不说,身影像脱弦的箭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