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我要是经验老成的渔夫,肯定不会带走没有价值的东西,何况还徒增船身的重量,给我添加莫须有的负担。”他淡薄的口吻就像俯瞰人间的神袛,矗于尘世间的凡夫俗子无法触及的高度,只手遮天不可一世,或者不需要只手遮天,遮住她的头顶就足矣。
果不其然,马尔科让她见到了地狱,她就自甘堕落成魔鬼;女孩让她见到了天堂,她却无法蜕变成天使。本同末异的两人像对她们施了蛊毒,居然令她们忍不住想要接近他们。哪怕明知会被他们的火焰灼伤,却依然心甘情愿靠近他们,被他们的火焰慢慢灼烧,慢慢消散,再慢慢体会心痛的感觉。
少听一句,怕梦未醒;多问一句,怕扰清梦;不闻不问,半梦半醒。确实是明知故问的答案,就非要自讨苦吃自取其辱,她万念俱灰般闭上了眼睛。人生无常,疾如川驶。刹那间理想破灭、刹那间追求落空、刹那间欢爱如烟、刹那间青丝成雪。有时觉得自己不过是游荡在这世间的一袭孤魂,一点尘哀。
原来每个人的裂痕,最后都会变成故事的花纹。
察觉到塔莎的异样小情绪,他温润的薄唇沿着她苍白的肌肤一路向上,刻不容缓烙在她的锁骨上,脖子上,脸颊上。她却跟往常大相径庭,言行与举止都没有丝毫的抗拒,残忍与掠夺是海贼的本质,而麻木与疏离是刺客的本能。
“你也说了是假如,但现实中我是贪得无厌的海贼。只有不懂事的小屁孩才会做选择,我可是追求两全其美的成年人,不管是贝壳还是珍珠我全都要带走哟!”他将计就计笑着抬起她的脚覆盖她的足环,将心比心用温柔的像要滴出水的声音问她,“你用珍珠暗喻你自己吗喂?你是怕我得到你后,就会马上把你弃若敝履?”
闻言,她重新张开眼目不斜视盯着对方。他笑起来很生动也很好看,眼睑弯弯的,就像天上的狼牙月,“理想与现实只有一线之隔,丢弃与不弃只是一念之差,你比我还要阴晴不定,不是吗?”
『塔莎,虽然我夺走了你的初吻和初夜,意料外过程很残忍,但情理中结局很圆满,因为你本身就是价值非凡的珍珠。即使在我的眼里,你更像未经雕琢的璞玉,雕刻你的心灵却是我最大的乐趣。』
唇齿间还残留着她的芬芳,像暗影里的花朵疲倦盛开,颓败而清冷。他骤停玩世不恭的笑容,伸出手捏了捏怀中人高挺的鼻梁,“就凭那晚短暂的几小时还差得远,你可不要忽略了我们海贼的劣根性,不把你从里到外彻底吃抹干净,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哟!”
思绪飘回到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夜晚,他意犹未尽般抚摸她的大腿,“我忘记发表吃后感了,实在是妙不可言美不胜收。要不是顾忌你的心理阴影,我巴不得跟你夜夜笙歌晚晚春宵。我想要你的时候,管你是何身份有没有订婚,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你是养不熟的狼也好,血不热的蛇也罢,你要搞清楚,在你面前的男人可是一头喂不饱的狮子。”
塔莎像惊弓之鸟挥开了他不安分的手,使出浑身解数想脱离他的禁锢,他霸道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得逞,略带惋惜状摇摇头,“你自己看,你还不承认,哪次不是你自己要开溜,我何时弃你于不顾了?”
“还讲我记性不好,我看你才记性不好,前两天是谁一见到受伤的艾斯,就把同样受伤的我往地下扔?”她的记性是不好,不记人又不记事,但记仇的本事无人能及。不对,其实她也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毕竟她不是君子,不信奉报仇十年不晚的原则。
刺客骨血里睚眦必报的个性相当鲜明,天生嚣张跋扈张牙舞爪的人,遇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他,也是命中注定该她倒霉认栽。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就是束手无措对他毫无办法,无论风水如何轮流转,情势永远在他的掌握中。落败的她不但丧失人权,话语权,选择权,还不由自主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好,要跟我翻旧账是吧?你摔了我的东西,砸了我的房间,在和之国暗杀我一次不够,把你带回来又刺杀我好多次,杀不成就杀自己。你成天折腾我就算了,还找自己的麻烦,你累不累啊喂?哪次不是我包容你,还帮你收拾烂摊子?”
被马尔科戳穿真相的她脸涨得通红,无助咬了咬朱红的下唇,满脸屈愤地辩解道:“你是一而再治好了我的伤,但你也不想想是谁再而三造成了我的伤?你赶紧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咬牙切齿的她气不打一处来,但她不知晓她气的是对方飘忽不定的行为,还是自己无可救药到倾恋于他的事实。彼此互相伤害互相欺瞒久了,她分不清也搞不懂自己的思想究竟应该偏向何方。不是茫然就是恍惚,不是逆来就是顺受,不是尔虞就是我诈。
“就不放,你不是不想我放弃你?我不放,你还在这挑肥拣瘦?告诉我,我越来越猜不透你了,你到底想怎样?”
彼方是水深火热,此方却是静影沉璧。以藏恪尽职守擦完了两支手枪,艾斯才浑浑噩噩醒来,他有条不紊将自己的专属武器插进腰带,“早,本以为喝过酒的你宿醉难醒,没想到你还挺勤快,可是有何不为人知的心事?”
艾斯气定神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闪而过落寞的神色,恢复元气后一个鲤鱼打挺迈步窗边。飞鸟的歌声充斥在室外,唤醒郁郁苍苍的树,风拂过随即沙沙作响,漾起无法抑制的愉悦与满足。带着山野中自然的、青草与薄荷味道的空气,与蓝天白云相交映,形成一幅美丽到不用修饰的画卷。
“早,以藏,我并没有喝多,何来宿醉一说?至于心事……我一贯没心没肺。”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修饰,艾斯自己作为当局者都不信,旁观者的以藏不知作何感想。
冲过热水澡换过衣服后,艾斯安适如常走到女孩的房门前,谨记前车之鉴礼貌地叩了叩门。半晌后回应他的只有万籁俱寂,来不及细想直接破门而入,放眼室内竟是荒无人烟的空洞,仅剩还半开着的窗户反复翻动。
一阵晨风凶猛地撞击着窗板灌溉进来,仿佛要将他吞噬。外面的世界被一层迷离的风沙笼罩,给他一种神秘而又危险的错觉。她就像那轻飘飘的风,不动声色降临到他的身边,离开时静悄悄地消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辞而别显然不是她的风格,他一路走走停停打打杀杀,邂逅形形色色零零散散的人,或者称为过客更贴切。来者要惜,去者要放,人生就是一场旅行,不是所有人都会抵达同一终点。倘若拥有一个不屈的灵魂,脚底就有一方坚实的土地。
特别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艾斯,比谁都能深刻领略其中的韵味,但面对满室的虚无,他的心却像空了个缺口。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曾与她躲过风雨的屋檐。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就像三年前在费德巴斯,他她各自道一声珍重,殊不知那一声汇聚了千言万语的珍重里蕴含着甜蜜的忧愁。
经过几个回合的拉锯战,塔莎终于如愿抢到了她的服饰,一溜烟跑到离男人几米开外的梳妆台前,背对着他独自换上了崭新的休闲服。马尔科饶有兴致悄然踱至她的身后,抬高他刀削的下巴,透过眼前的铜镜含情脉脉端详着她。白衣纯净如雪,将她的肤色映衬得亦如同白雪般娇嫩,气质若仙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神态优雅,步履轻盈,不外乎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果然,玄衣素色也合适你。”马尔科情不自禁从后面搂住了塔莎的腰肢,她眼神闪躲转身就推搡不规矩的他,摩拳擦掌寻思着是否再他补一拳。还处在陶醉的境地浮想联翩,就猛地被一股急躁的敲门声叨扰,两人均已未卜先知来客是艾斯,只有他才会如此急冲冲。
开门查证还真是艾斯如假包换,只见他一副抓耳挠腮的窘态,几乎是急切夹杂着狼狈朝他们倾诉,“马尔科,塔莎,不好意思!小娅不见了,卡梅尔也不见了,她们俩都失踪了!以藏刚问过旅馆的老板娘,她也说没看到她们!”
第一时间他俩面面相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随后紧跟艾斯来到她们的寝室。塔莎眯起洞若观火崭亮的蓝眼,启动见闻色霸气环顾四周不漏一处,须臾眼尖发现了枕头底下的信笺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