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家恪尽职守的带领下抵达了终点,自觉的管家对此情景并未多问,好像是屡见不鲜的家常便饭,致使他完成任务就适时告退了。
一进入,首当映入视野的是梳妆台中央的紫金镂花香薰炉,轻烟袅袅,幽香满室。马尔科反手把门一摔顺便扣上锁,蹲着把扛在肩膀上的女人放了下来。危如累卵的肋骨解放后,刹那间感觉松了口气,由于刺客多年的习惯,塔莎的第一反应就是环顾寝室内的地形环境。
虽然在外观就能感到祖玛王城的格调不同凡响,踏进城堡的内部更深有所感,尤其是她身临其境的寝室。屋内的装潢以紫白为主色调,高贵的紫,莹润的白;幽雅而不缺尊贵,浪漫而不乏神秘——是一种内敛的华美,而不是奢华的张狂。加上香薰若即若离的舒适气味,也为其增添了几许暧昧的意境。
可惜,她的一口气还没呼完,她的感慨还意犹未尽,对面的男人就把她推到墙边。塔莎的注意力落到他的身上,还记得第一眼邂逅他的场景,斯文的浅表,气宇轩昂的五官,对她,对海贼团的每个人,都是和蔼可亲的态度及细致入微的关怀。与二番队健康帅气的阳光男孩一样,脸上时不时挂着明亮而爽朗的笑容,不过,那只是外表……
在地狱跌打摸爬的刺客始终坚信的一则真谛:人之初,性本恶。虽然人与人的脾气性格好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截然不同,或许有好人,也有坏人。但论人心的险恶,她比谁都懂。正如担任四皇海贼团二把手多年的马尔科,别看他平时一副谦逊斯文的模样,摸不准也是个斯文败类。
况且,他可能确实是个斯文败类,毕竟他俩前面在人迹罕至的暗巷时,他还扬言说很想要她,很想吃了她。光明磊落又居心叵测把她戏弄了一番,导致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暂且把前尘往事封印,关键是如何平息他此刻的怒意。塔莎强忍胸腔内的血气,短时间内被他壁咚好几次,估计也是世间少有,略带讽刺的语气询问他,“虽然你们海贼团不允许同伴互相残杀,互相切磋总还是允许的吧?我跟二番队的男孩切磋切磋不行?谁叫你说我没他厉害?我还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一想起艾斯满身浴血的惨状,马尔科就气不打一处来,何曾想他的理智在短时间内被摧毁了好几次,还都是因为对面的女人。一拳砸向她脑颅左侧的墙壁,凌冽的拳风刮得她耳膜都快被穿孔,轰隆的声响紧跟其后,“受着伤也不见消停,我虽然说过喜欢你使出浑身解数刺杀我的斗志昂扬,但我没说过允许你使出浑身解数来刺杀我的家人喂!”
别过脸,仰望窗外深邃夜空里的朗月繁星,心里却是一片空洞的寂寥。她觉得自己好累,身心俱疲,刺客二十多年的孤军奋战九死一生,海贼三十多年的齐心协力同仇敌忾。两者到底是有显著的区别,她不懂,估计也没机会懂。
“家人?我一直很好奇,你前世是不是孤苦无依的孤儿?所以,转世投胎的今世才让你对亲情有着飞蛾扑火般的热情?别逗我笑了,海贼都是劣根不改的家伙,你们的劣根性,恐怕连我们刺客也要甘拜下风!”
闻言,他的脸颊向内微凹陷,颧骨却如浮雕般凸出,“不愧是你,耍嘴皮子的功夫也好,刺杀艾斯的功夫也罢,都让人另眼相看喂!塔莎,我是不是给你的自由多了点?我看你是体力充沛精力旺盛过了头!”
“多谢夸奖,我累了,我想休息。”塔莎下完逐客令就兀自拉上了疲惫的眼帘,不再看天空,也不想看他。调动丹田内的气息,准备将肺中的浊气尽数排除。她迫不得已需要调息,被艾斯踹完那一脚后,不料连呼吸都费劲。
马尔科左拳维持抵墙的架势未动,右手一把抓住她的发尾往下狠狠一拽,强硬迫使她抬脸睁眼与自己对视,“一跟你说话你就装死,你捅艾斯的力气去哪了喂?是切磋还是厮杀还要我点明吗?你把我当瞎子还是聋子?你不知道我们海贼团的规矩就是不给自相残杀吗喂?我告诉你,你差点惹怒了老爹,但你已经惹毛我了!”
顿时头皮被拉扯得发紧,前颈的皮肤也被拉扯得发麻,被迫昂着脑袋的她不满地直视男人,“他不还活蹦乱跳的吗?过两天就恢复如初了……”
抬杠的同时却不由得感伤,在一个月里,不管她如何偷袭他,激怒他,砸了他的东西,他都一笑而过,堂堂九尺男儿不和她一介女流之辈计较。这样好脾气的人,当前却是一副怒火中烧的面容,特别是他一贯慵懒松弛的眼神,巴不得要撕了她的凶戾。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街角跟你说的话?你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喂!我是不是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的手触及到我们海贼团的安危,我会剁了它?”他的双眼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仿佛要将内心的怒气怨念都化为实质的利刃。
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侧面也说明他真的很在乎他们团的伙伴,很重视艾斯。马尔科的气焰忽然降低了,俯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声音柔得像水,却冷得像冰。
“我们不久前还在街上其乐融融买礼物,不久前还在外人前扮演一对夫妻,我还看到你笑了,不是杀手嗜血的冷笑,是我从没见过的明媚笑靥。你知不知道,你该多笑笑,因为你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甚而能融化人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让偌大的世界就剩我跟你两个人……”
塔莎的神色逐渐怅然若失,思绪飘回了王城大道的街角,男人从身后抱住了她,贴身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瞬间的美好,也仅是一瞬间,她就犹如沉溺在甜蜜的梦境里无法自拔。倘若一切都是梦,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就让她忘记时间,忘记任务,忘记身份,让她永远像个小女人,小鸟依人倚靠在他的臂弯,至死方休。
可是,再美好的梦也迎接醒来的时刻,不然怎么叫南柯一梦呢?愿得一人心,本来也是逢场作戏的妄语。无论如何斗转星移,如何时过境迁,偌大的世界都不会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曾出现在她的世界,留下了深刻的足迹;而在他的世界,自始至终都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看她的脸部轮廓逐渐柔和,逐渐迷离,男人怜惜地抚摸着她的颈发,低醇的嗓音比陈年的美酒还要诱人,“柔弱的你、脆弱的你、逞强的你、乖戾的你、哀伤的你,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简直让人琢磨不透。尽管跟你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你的表现还是让我无所适从喂,你究竟还有什么面貌是我没见过的?”
『其实,在一个人眼前展露的面貌越多,伪装也就越厚,欺骗自然也就越多,你的自负让你容不下我半点的欺骗。于是,马尔科,你确定你想见识我所有的面貌吗?』
“我们还是明人少说暗话吧,你不也是心中藏着防备,脸上挂着假笑吗?比起你对我的假慈悲也好,假浪漫也罢,还不如我对你的真敌意来得实在。我认为,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把笼中鸟放出了鸟笼……”
刚才还柔若春水的眼眸陡然冰冷,目光犀利犹如刀箭毫不留情地投射过来,“刚给你一点好脸色,也打算对你多点信任,我信任你才放任你自由活动。才一下没盯着你,你就趁机把你的青刃瞄准艾斯老弟?你就是这样回馈我的信任的吗喂?”
她踯躅于悲戚的绝望中,更绝望的是,摸着她头发的手不知不觉间攀上了她的咽喉。果然,美梦结束后噩梦就该降临了。
说着说着情不自禁捏紧了几分,他的情绪有明显的波动,“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艾斯还是一个敦厚的小男孩,更是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好男儿,你仗着他不愿意欺负女人,倒真心狠手辣下得去手啊!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比他厉害?艾斯不跟你计较,老爹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不会找你算账喂!”
白色的窗纱被夜风轻柔地托起,若有若无拂过白色大理石的桌案,薰衣草的碎屑随风翩跹,翻飞流传,淡雅的馨香飘散在空气中。女人老实巴交摊开两只手默不作声,马尔科惊楞地垂眼,以往她早就反驳或者要动手反抗了,他实在搞不懂她,“你什么意思喂?”
“刺客没有心,你不用挖了,我没有要杀艾斯的意思。”须臾,她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坚定说道:“我对不起他,我已经后悔了,但我伤了他的胳膊难辞其咎。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剁了我的手吧,虽然没有麻药了,我尚且应该……扛得住。”
立马感到脖子上禁锢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她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止不住咳嗽的冲动,“你少给我装模作样,你以为我还会怜香惜玉?那是给好女人的待遇,而不是给你的恩赐喂!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给你好脸色也不识抬举,那不如不给!就是给你好脸色给多了,你才得意忘形给我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