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头,他或许会拿着一束花,把为了演出效果染作红橘色的头发遮在平沿帽下面,用好像已经被抽离生命的手指敲响她的门。
但是她会接受吗?
她能够不让自己失望,在看清楚自己的面孔时只给予一个笑容,而并非学着那些总是在尖叫的粉丝群体们一样双颊泛红,连连退后几步,用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来喊出自己的名字吗?
她会这样做吗?她不会这样做吗?
面对未知的思绪从没有带来这样大的反复犹豫,他翻身下了床,又将信纸卷起来放到鼻子下面,直到心满意足的再次抬起头时才决定,要把这一切文字都抛之脑后,因为依靠着上一次收到信时,好像因为不小心而被黏在信封旁边的淡金色发丝,与某种古龙香水味,大卫可以进行揣测并得出自己的结论。
——黛西·梅并非孤身一人。
没什么是比无法从来信中摄取她的生活细节更悲惨的事了,但大卫却并不想说这是无法抵挡的爱情,因为看看四周,他仍然游荡与爱河与女孩的陪伴中间,如同掌握一切游戏规则的参赛者那样拿起刀刃,在每次触碰到其他人之前思考着:“这会为我带来伤害还是会让别人留下属于我的伤疤?”之类的无聊问题。
而在黛西·梅眼中,她只用简短的话语告诉自己:“听起来你已经被我的悲观主义彻底感染了,小树枝。没有任何喜欢沉溺爱河中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让我们来为你的孤独感干一杯吧!它值得这样的奖赏与关注。”,接着,那些在这句话后面出现的简笔画就栩栩如生的出现在她的笔尖下,她是一个很优秀的画家,大卫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吗?
不,没有,没有的。
他有意把这当作是自己的秘密,因为当像是他这样的一个人,在将真实的自我混着一点点为了关注力而混杂虚假的摇滚明星来说,几乎没什么是大众无法打探到的,除了黛西·梅。
除了她。
应该把这称呼为是一种拥有稳定关系却仍然分心思注视其他人的肆意吗?过往的经历告诉大卫,其实他并不需要在这样的夜晚里,对着这样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孩感到惆怅,当然也不应该逃离一般推开门用带着技巧的对话将女孩带回房间,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夜晚的沉默如流水一般匆匆漫过大卫的耳边,他坐在柔软却总能令他感到刺痛的床垫上,沉默地注视着地上的衣物。身边的女孩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安静地陷入了睡梦。
是从什么时候自己的需要这样难以被满足了?
皮肤因为没被温度覆盖所以饥渴的叫嚣着,想要他用别的陪伴,或是酒精与白粉带来宽慰。
他想重返俱乐部,想让酒精再次鲁莽的麻痹自己,期盼着,还能遇见一场虚假的亲密,用来填补胸腔内不断扩大的空洞。
走入街头灯火的霓虹辉映中,大卫来到了他最熟悉的一家俱乐部,烟草和酒精混合的气味与灯光昏黄令他丢失理智,一杯威士忌被握在手中,他坐在吧台前面,感受着身体一点点陷入恍惚,直到一个女孩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午夜的鬼魂一样出现,但大卫却能感觉到她的存在,甚至能听见她的呼吸。
他并不是对于陌生人有着窥探欲望的类型,下意识的向身旁扫去一眼,又怔怔的停下了动作。
“是她,”脑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告诉他,“是黛西·梅。”
两人的距离如此靠近,他却不敢转头去看,不知犹豫了多久,又被折磨了多久,才终于克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他要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他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切热情中变作是攀登雪山,失去地图与食物的将死之人随着这样小小的触碰突然找回了自己一般,身处的地界再也不是一望无际的惨白颜色,而是真真切切的坐在了燃烧的火堆旁边,而熟悉却冷漠的脸就出现在对面,浅绿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来望向自己。
在木柴燃烧的声音之间,大卫似乎抬起了自己的双眼,也就是在同时,他听到她的声音飘荡而来,“大卫,你在找我吗?”
他说不出一句话,倒吸一口凉气,猛地闭上眼睛想要确定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场最恐怖的梦,而当他再度睁开时,周围的一切已然随着他刚刚瞬间出现的猛烈念头那样消失不见。
房间里很安静,凌晨四点的拉斯维加斯终于平息了片刻喧嚣,那不过是一场梦,可他的后背却湿透了。
他发现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手中仍然攥着那张被酒渍沾染的信纸,不敢再去看一眼,因为他意识到,那个为自己取名为黛西·梅的女孩,或者说,是揭下面具后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洛蔓贝尔,正如同一只吸食灵魂的蛾,总能在夜晚轻而易举的将他从任何人身旁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