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场戏的第一个镜头就是一个长达三分多钟的长镜头,随着张赫的视角走动,人物对白只有短短两句,主要以景渲染。文铮非常重视,分镜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周前才最终确定下来。
第一遍走戏结束,文铮改了一处分镜,相应的摄影组和灯光组都要做出改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许知朔说的那样,一部电影的完成,需要所有人各司其职,相互配合。
文铮:“知朔,你的表情要再收一些,另外就是上楼梯那里要注意,有一点出镜头了。”
许知朔记下:“我知道了。”
很快,第二遍走戏开始。
反反复复磨了五遍,确保各个细节都没有问题后,第34场1镜1次打板开拍。
陆长惟一直处于张赫的角色状态,打板声一响,走到镜头前的陆长惟的状态更加松弛,一举一动都变了模样,教人觉得陌生。
场内的彩灯变换,舞台的表演拉爆氛围。
有人踩着鼓点寻欢作乐,眼神如饥似渴,有人藏在暗中窥视,如狼似虎。
张赫没分给这些东西一个眼神,目光直接锁定住站在吧台后调酒的阿难,朝他走过去。
阿难在调白色佳人,瑰夏的最爱。
张赫走到吧台前时,阿难正好将调好的白色佳人推到他面前。擦了擦手,阿难从吧台出来。
“瑰夏在楼上,她最近的精神很不好。”阿难说,“陈先生的死几乎摧毁了她。”
张赫没有动这杯酒,只是深沉地看着。
白色的酒在灯光下有一瞬间成了红色,像是刚从人身体里流淌出来还带着热气的鲜血。
“等会儿见面请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陈先生的名字。”阿难领着张赫前往二楼。
窥视者伺机而动。
两人穿过喧嚣热闹的人群,上了楼梯,察觉到另一道跟随的脚步,彼此对视了一眼。
走到楼梯转折处的平台时,光线也随之发生变化。光与影在楼梯中间留下切割的分界线,楼梯的尽头时更为深沉的灯光,像是幽蓝的夜色。
阿难上楼的脚步在彻底迈入夜色前停顿了一秒,一楼照过来的那一点灯光照亮了他胸前的黑卷尾刺绣,一瞬过后,阿难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张赫跟在阿难身后,错了半步行走着。
昏暗的走廊中,身穿白色衬衫的阿难格外显眼,不规则的白色像是一只飞鸟。
“好!过!”文铮兴奋地喊,“知朔,刚才那一步的停顿加得非常好。”
场内的灯光恢复成白光,瞬间亮堂起来。
突如其来的明光让许多人都下意识闭了下眼睛,陆长惟朝许知朔看去,目光顺着他包裹在西装裤下的一双长腿下滑,停在细白的脚踝。
别人不知道,他很清楚许知朔停顿那一下是因为光线突然变暗而差点踩空。
“准备下一场。”文铮马不停蹄地说。
化妆助理立刻上前来给演员检查妆容,场务则在陆长惟和许知朔站的地方贴上地标。
许知朔让开位置,走到旁边。
陆长惟见他走路的姿势没变化,收回目光。
下场戏主要是陆长惟和翁红玉的对手戏,许知朔只有不到五句的台词。
但即使充当背景板,许知朔仍旧全程在状态。
下午两点多把计划中上午的戏份拍完,所有人有了吃午饭的休息时间。
陆长惟端着盒饭,随便找了个卡座。
“今天的饭菜还可以哦,有我最喜欢的鸡腿。”林恩乔领到盒饭,来到陆长惟旁边的椅子坐下。刚打开饭盒的盖子,看见翁红玉坐到了陆长惟的对面,她立刻笑着打了招呼,“红姐。”
翁红玉对她点点头:“今天上午可给我累坏了,跟你对戏有时候真憋屈啊,感觉像是小时候跟别人打架被别人按着打一样。”
陆长惟眼皮不抬:“菜就多练。”
翁红玉按耐住了自己想要掀桌子的手。
陆长惟低头吃饭,余光注意到翁红玉坐下后在身后露出的许知朔,陆长惟这才抬起眼。
许知朔端着盒饭,站在离他们卡座不远的位置,跟走丢儿童似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眼神很轻地看了看翁红玉,又看了看已经没有空余位置的卡座,本来直行的脚步转了个弯儿,随便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
陆长惟一抬眼就能看到许知朔的一举一动,看他费了半天劲儿才打开盒饭的盖子,还溅了两滴油在手背上,陆长惟小声骂了句“笨死了”,眼神仍停留着没有离开。
擦干净手背上的油点,许知朔拿起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习惯性对比了一下两根筷子的长度,确认一样后他把汤摆放在盒饭中间的位置,最后才开始正式吃饭。
“麻烦精。”陆长惟又骂。
“嗯?”翁红玉和林恩乔隐约听见陆长惟说话的声音,不确定地看向他。
陆长惟垂下视线:“吃饭,嗯什么嗯。”
吃了一会儿饭,还没吃下几口,陆长惟再次抬起头,发现许知朔已经干掉了一大半,每次张嘴都是一口吃很多,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有这么好吃?
陆长惟怀疑地低头看了看今天的饭菜:油麦菜,豆角,红烧茄子,土豆炖鸡肉。
非常一般。
再看许知朔,像是闹了饥荒的难民,狼吞虎咽,孙悟空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出来也没跟许知朔似的,恨不得吞掉两头牛。
陆长惟皱起眉:“他是没吃过饭吗。”
林恩乔和翁红玉同时抬起头。
“谁啊?”林恩乔问,同时,顺着陆长惟的视线看过去,发觉他在说许知朔,林恩乔看了会儿许知朔吃饭,忍不住笑,“很正常。”
陆长惟看向林恩乔。
林恩乔说:“我一个朋友在英国待了三年,瘦了17斤,回来后吃火锅,边哭边吃,一个星期不到把自己吃进了医院,医生说是积食。”
陆长惟看着许知朔竹节虫一样的细胳膊细腿,饭菜的味道飘来却突然没了任何食欲。
“让开。”陆长惟对挡在外面的林恩乔说。
林恩乔挪了挪椅子,看着陆长惟。
陆长惟没理会林恩乔的疑惑,去剧组的医疗团队处拿了盒消食药,然后走到许知朔那里。
许知朔已经干完了盒饭,正在埋头喝汤。
突然,一道阴影落到他身上,遮住他。
许知朔双手捧着碗,抬起了头。
陆长惟低头看他,眸光微动。
许知朔的眼眶泛着薄红,眼神湿漉漉的,拍戏时嘴唇上涂的口红因为吃饭已经掉得差不多,但此刻红润的颜色却比上了口红还要艳丽。
担心自己嘴角有饭渣,许知朔舔了舔嘴唇。
舔了两遍。
舌尖从嘴唇上扫过时,还看着陆长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