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惟松开拳头,捏住剧本的一角,低垂的眼眸教人看不到情绪:“他要进娱乐圈?”
文铮挑着无伤大雅的话说:“他挺喜欢演戏。”
闻言,陆长惟讽刺地笑了声,语调慢悠悠地说:“他确实会演戏,能把人耍得团团转。”
文铮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讪笑一声。
陆长惟说:“世界上大概没人比他更会演。”
文铮:“……”
这听起来真不像夸赞。
文铮想了想,以退为进:“现在找顶替张文卓的演员不太好找,目前只有他比较合适。陆老师如果不满意,我再看看其他人。”
陆长惟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文铮,眼神有点冷。
文铮对他笑了笑。
“我不满意就要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剧组是我陆长惟一个人的。”陆长惟说。
文铮一怔,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陆长惟低头看剧本。
他看剧本,文铮就看他。
陆长惟任他看着,也不说话。
沉默了有两三分钟,文铮福至心灵:“那我先联系他来剧组,试戏,真不合适再找别人。”
“随便。”陆长惟说。
文铮松口气,没再提让陆长惟教人演戏的事情。本来他提两人认识是为了拉近关系,没成想关系没拉近,还差点让许知朔进不了剧组。
“听说你们公司拿下了《寒雾》的版权,项目给了你。”陆长惟压了压皱巴的剧本。
文铮眼睛一转:“陆老师想尝试网剧吗?”
陆长惟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文铮立刻说:“我也很期待跟陆老师二次合作。”
陆长惟低下头,随意地“嗯”了声。
文铮心中一喜。
他本就计划邀请陆长惟参演《寒雾》,这下鱼和熊掌突然兼得,差点没憋住笑。
陆长惟抬了抬眼,见他还在这里,目露不耐。
文铮识趣地离开休息室,出了门就开始给许知朔打电话。陆长惟听到文铮对着电话喊了声许知朔的名字,似乎还寒暄了别的,而后声音就走远了。
陆长惟倾斜的身体回正。
目光落在剧本上,但许久都没翻动一页。
开工后,陆长惟才进入角色状态。
上午的戏份不重,和陆长惟演对手戏的黎青也能够完全接住戏,NG很少,拍摄得非常顺利。
中午休息吃午饭,陆长惟坐在房车里,若有所思地看着监视器后面的文铮。
文铮正吃着盒饭,突然感觉脊背发凉。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于是背过身子继续吃。
一直到下午的拍摄结束,文铮都没离开过片场。
晚上还有大夜戏要拍,陆长惟习惯性让井思源去买咖啡吊精神,结果井思源给他泡了杯茶。
端着保温杯回来,井思源说:“这周的咖啡份额已经用完了,喝茶吧,也能提神醒脑。”
陆长惟没说什么,接过保温杯。
“刚才泡茶的时候我看见副导演领了个人进了文导的休息室。”井思源说,“看背影有点眼熟。”
陆长惟不冷不热地应了声,低头喝茶。
“诶——烫!”井思源喊了声,着急忙慌地拦住陆长惟,“刚泡上的茶,没感觉到热气是吧!”
井思源劈手夺过保温杯,放到桌子上。
陆长惟看着杯口氤氲的热气,眼神游离。
井思源被他吓了一跳,心里担心地还想说点什么,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
林恩乔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的进门,门一关就开始分享她刚听到的消息:“我刚才和红姐聊天,红姐说顶替张文卓的演员来了,上午试戏的时候,副导演和编剧都对新演员非常满意。”
井思源调侃:“行啊你,都跟红姐混这么熟了。”
翁红玉,此次电影的女主演。
林恩乔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俩一个地方的,老乡嘛。”
井思源问:“新演员是谁啊?”
“我要休息一会儿。”陆长惟突然站起来,来到沙发躺下,闭上眼睛。
井思源和林恩乔顿时不再聊天,互相给对方打了个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休息室。
门外,林恩乔压低声音继续刚才的话:“红姐说叫许知朔。我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应该是新人。”
说完,她抬起头才发现井思源脸色巨变。
林恩乔忐忑地问:“怎么了?”
井思源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眉头紧皱。
许知朔竟然回国了!
还要跟陆长惟一个剧组演戏。
井思源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替陆长惟生气,更替陆长惟难受。
当初在陆长惟最艰难的时候,许知朔毫不犹豫地抛弃陆长惟,说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国,有一天,竟然还好意思出现在陆长惟面前。
“以后千万别在陆哥面前提这个名字,陆哥不喜欢。”井思源小声警告林恩乔。
林恩乔小鸡啄米般点头。
井思源见她不多问,心里很满意她的表现,这也是当初他请婚假时让林恩乔过来的原因。
年轻有活力,心思单纯,知道分寸,最重要还能受得了陆长惟的狗脾气。
井思源叮嘱:“他既然已经进了剧组,以后除了拍戏时间,注意带陆哥避开他,少让他们见面。”
林恩乔点头,心想这个许知朔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感觉在井思源嘴里这么可怕,好像是见一面就能把她陆哥三魂七魄勾走的黑白无常。
“那他要是主动来找陆哥呢?”林恩乔问。
井思源冷漠:“不让见。”
林恩乔“哦”了声,又设想了一种情况:“那要是陆哥主动去见他呢?”
井思源皱眉:“拦着。”
林恩乔顿时觉得任务沉重。
试问陆长惟想做什么事,谁能拦得住?
林恩乔:“我会努力的。”
井思源鼓励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林恩乔突然看了看井思源:“那你呢井哥?”
井思源语重心长:“他不打女人。”
林恩乔:“……”
许知朔真可怕。
两人在休息室门口守了半个多小时,演员副导演来喊陆长惟过去拍摄。
副导演刚喊过人,陆长惟就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出来时手里拿着保温杯,走之前还瞥了眼井思源。
井思源后背一紧。
看着陆长惟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扭头对林恩乔说:“你回酒店休息吧。”
林恩乔不愿意:“没事,不就是熬夜,我大学的时候熬通宵第二天早上爬起来还能跑八百米,而且这也是我工作,哪有老板工作我睡觉的。”
井思源笑了声:“好了,让你去休息是为了让你明天白天有精神看着陆哥。我明天要联系洲哥处理点事,没办法来片场。”
但林恩乔还是在片场待到十一点多才离开。
剧组的大夜戏一直拍到了凌晨四点。
收工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重的疲惫。
从片场离开经过导演的休息室,陆长惟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没有看到从里面泄露出灯光。
不过陆长惟注意到了挂在休息室门口两侧的两串铜钱,已经从原来凌乱不堪、歪七八扭的样子变成了非常规整的存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对称,每一个铜钱都与另一侧的对齐了,很治愈强迫症。
陆长惟收回目光,从导演休息室走过。
回到酒店时天色都已经亮了。
“睡前要敷面膜。”在陆长惟进房间前,井思源操心提醒,“睡不着也要闭上眼睛躺着。”
最后一句这几年也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
陆长惟点了下头。
井思源都准备好跟他掰扯了,见他竟然听进去了,自己反倒愣了愣,回过神陆长惟已经关上了门。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半开工。
陆长惟出门见只有林恩乔一个人跟着,随口问了句:“井思源呢?”
“井哥说要联系洲哥谈事。”林恩乔如实说。
陆长惟按下电梯:“谈事避着我,怎么,商量的是谋权篡位?”
林恩乔:“……”
不敢说话。
电梯刚好到达,林恩乔如蒙大赦。
陆长惟抬脚进入电梯里。
电梯开始一层一层下降,在十三层突然停下。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陆长惟正在走神,心跳却在电梯门打开时倏地快速跳动了一瞬,打断了他游离的思绪。
目光重新汇聚,眼前的事物跟着清晰起来,像是终于对上焦的相机。他看到站在电梯门口等待的人,看清后,世界突然都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