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廿三要的情蛊是她帮忙拿下的,那时初一便觉得不大应该,可是想着到底不干她事,于是做了这个交易,不曾想后来廿三这样说——“情蛊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那么骄傲那么冷清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卑微啊。”
初一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算不算对,不过她知道的是:廿三后悔了。
初一张了张嘴,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五味杂陈,舌尖上的话绕了绕,几度重组又吞回腹中。
“我——我与她并不相熟,我不知道。”
初一最后如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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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要找的人是颜晴。先前答应会告诉她李顺下落,她习惯把事情一件一件做完,这会知道了便赶紧把这件事解决。况且李顺死了对于颜晴可能不是什么小事。
“道长辛苦,这边请。”老鸠引着初一往楼上去:“晴儿那丫头还没有休息。对了,等会我叫人把饭菜送上来,有什么事再叫我。”
“多谢,秦姐姐不在这边么?”初一扫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和您一同前来的道长姑娘?她不在呢。”
不知秦姐姐到底有什么事,她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有什么事完全可以让她去办的……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初一想着,轻轻扣门。
“请进。”
“颜姑娘,”初一把刀放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袍才坐下,看着仍然在对镜懒梳妆的人直接开口,“李顺已故。”
“死了?”颜晴正在往自己眼尾涂抹胭脂,闻言手指停顿了一下,只是很随意地应了一句,“我知晓了。”
初一本来还想劝慰两句的,一时无言。
颜晴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怎么这样看我?我见过的男子多了去了,难道每死一个都得要死要活、披麻戴孝还是以死殉情的?说到底只是认识没几个月的人罢了。”
镜中人依旧美丽,皮肤光滑细腻,不过颜晴知道自己眼尾已经开始有了皱纹,这会正细心抚平。
初一想要反驳她:可是李顺与你见过的其他男子怎么能一样?其他人贪恋你的美色,花钱做个交易罢了,可是他又不是。
初一是想要这样回答的,想了想又觉得其实到底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都一样是过客么。
死了的死了,活着的继续活着。黄土一埋,谁还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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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心寺。
高大的寺庙庄严肃穆,隐没在山林里,弟子们下了早课正在安静地用素斋。远处更高的地方有一间格外醒目的房屋,曲径通幽格外幽静,是禅心寺大禅师兼住持的的住处。
禅心寺大禅师参了,天机堂十年前的天诏曾经预言她将成佛。从小聪慧异常,悟性极佳,凡禅语皆能解之,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住持。
“禅师大人,这是新的来信。”一个小尼姑恭敬地把折叠整齐的信纸递上来。
木鱼声断。
参了长如鸦羽的睫毛轻轻动了动,脸上古井无波,声音冷清:“多谢。”
三千青丝剃净,她面容圣洁漠然,一身袈裟,左手手臂已经被斩断,空荡荡的衣袖随意折叠出褶皱。小尼姑忍不住偷偷看她——她每次见到大禅师都觉得她不像是出家人,面庞美得雄雌莫辩,眼眸哪怕是对上慈悲的佛时依旧冷漠,像是对世人和佛法都漠不关心。
小尼姑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和大禅师待在同一间室内总让人感觉很有压力。
参了垂眸看着纸上三分飘逸七分凌厉的草书,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看出到底写的是什么——那人的字向来如此,和她人一样随性,丝毫不顾及读信人的死活。
“第三颗。”
参了在心底默念两遍,轻声开口:“前些日子,法缘去过青城那边是吗?”
小尼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在问自己,连忙答道:“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她看到大禅师又陷入沉思,完好的右手抚摸着信件已经有些褶皱的表面。
说来这信件也是很不一般,按理来说,大禅师不喜欢有人打扰,可是却偏偏要求一旦有这个名叫“荼”的人来信,不用管大禅师在做什么,必须即刻送上来。
半晌,参了放下信封,很轻地念了一句:“乱来。”
什么乱来?小尼姑没听懂。
参了思索片刻,吩咐小尼姑:“等会叫法缘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