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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人间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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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波了整天的五条悟不觉得累,有在车上睡了六小时的原因,他鼓励地按着萎靡不振的伊地知,嘉奖两句,迈向不起眼的建筑。

高专的空房间很多,其中一个深入地下的没被改造成禁闭室,单放了张沙发和电视,供少数知情的术师摸鱼用的。

直下的阶梯狭窄,五条悟插着兜,倚靠在门边。身高优势让他能看见房间全局:银幕里是东京电视台正播放的动画,案几上一摞吃得干净的盒饭,毛毯整齐叠放一边,沙发上的人规矩盘坐,肩背挺直。

五条悟轻声喊,山本十郎回头,眉眼柔和,唇色苍白,冲他露出腼腆的笑。

......

十郎昨夜曾红着眼,死盯着那扇窗户。

夜沉沉地笼罩着他,压迫所有细胞。只有那熟悉的建筑一点点臌胀,似放松的膈肌,又紧绷恢复吸气。烟酒熏染的黑色的肺,贪婪地过滤纯净的感情,吐出专横的腐烂气息,那气息一擤,腥臭的黏液让周围寸草不生。

这膨胀的软乎乎的建筑如常,毫无丧子之痛,连佛龛也未曾向他们布置。运气好获救的十郎夜潜回家,身体还未恢复,脸色惨白,孤独地站在后院,好似被养育他的建筑吐出的蛆虫。

肥硕颤巍巍的黑肺正酣睡,就算这时也要用粗长的呼吸宣告存在,夜里嘈杂,撩拨十郎的神经。

他拿着刀,拼命抵抗呼吸的压迫。

每一步如此沉重。黑肺吐出的毒瘴熏绕整个山本府,腐烂成沼泽,抬脚挂着晃悠悠的紫黑血块,冰冷刺骨,正如那天暴雪风带给他的。

“不能哭。”他被破土而出的手死死抓着贴向地面,喉间发出嗬嗬声时,他想说的是:“不能哭,赶快站起来。”

粒粒分明的雪块沾满血液,坍塌成鲜红的窝,在他的瞳孔里,现在化成沼泽,又被他踩在脚下。

“不能哭,赶紧走过去。”

十郎近乎蒙昧,嘴唇颤栗,池塘有鱼摆尾,“咚”的一声,他挺起胸膛大口吸气。

一步也从未迈出去。

意识回笼,身后有人,他差点跌倒落水,后领一紧,他反手挥刀刺向来人,小臂也被死死禁锢住了。

十郎被反身压制动弹不得,额上青筋臌胀,幻视那双手又开始从土里冒出抚摸他,欲要将他拉回沼泽。

他伤好后谋划的刺杀考虑到失败,实际上,他早知自己不过是摇摇晃晃的骷髅,恨得牙关打颤,也摆脱不了血肉的黏滞,动不动手都会栽倒。

这下总归能挫骨扬灰了吧。

“你在犹豫什么?”身后人狐疑道。

山本十郎闻言尝试挣扎,踉跄几步,刀从手心滑落。

“捡起来。”

禁锢的力道松开,他前扑摔倒,脸颊擦过粗粝的石头,苍白的肤色染上一点红,他力气耗尽,极为缓慢地翻身。

今夜月亮残缺,光线晦暗,似鬼魅一般的人居高临下,眼里转着幽蓝的光。

那人看着他孱弱的身体有些嫌弃,模糊不清的身影靠近他,总在面庞即将显露时抽帧似的闪过。左手揪着山本十郎的衣领,右手拿起刀靠近窗户。

窗栓撬开,十郎被丢了进去,他立马捂住呜咽的嘴,撞击还是终止了沉睡者的鼾声。平铺在榻榻米的被褥鼓起,父亲的后脑勺一动不动。

跳窗的闯入者身姿高挑,似扎进肺里的长针。十郎被人拉着手颤巍巍站起,手里拿刀,毫无掩饰声响直奔被褥。

山本昭二翻身而起,手里的太刀被人一脚踢开,他下意识看向发麻的手腕,暴露的脖颈直直插入一把刀。

刀刃一滑,血溅满墙。

十郎脸上温热,血腥味灌入口腔,他失去的终以另一种方式填补。

父亲捂住脖子,在被褥上扭动,腐烂的呼吸变成血泡破裂的“嗬嗬”声,叨扰夜的生命逐渐微弱,最后明灭两下,终于凉透了。

酣睡的墙体静止,很快被急促的呼吸带着一起哮喘,轻快地触摸沉寂的夜。

“报仇成功了。”

“嗯,报仇了。”

“感觉怎么样?”

山本十郎握紧湿热的刀柄,在血腥弥漫的房间里闻到清爽的夜风,他连连眨眼,脖子处的幻痛霎时消失。

“有‘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刀刃撕开血肉的柔韧感如此震慑心灵,好似沉闷低垂的天终于响雷,大雨倾盆,狂风无拘无束地席卷一切,胸腔内脏也被清空。清凉浸润肌肤,他高举着手,在迅雷中感受到自己。

弑父后这种感觉是诡异的,他大脑清爽到另一个高点,懒得垂怜孱弱的自己。断线的风筝张扬地奔向雷霆,他开始感到莫名地渴望。

父亲的血液过于滋润,助他长出血肉,空壳的躯体需要更多滋养。

他梦幻地摸着自己的脸庞,黏腻抚上指间,这种感觉微不足道。犹如他第一次醒来,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微弱的血管里静静流淌注射液,痛感远远不及那个瞬间。

他渴望更多,明知这是虚妄还实施行动,明知行动不会成功却受人帮助,明知受人帮助不属于真正的解脱,但他渴望更多。

他高举着手,似疯魔的信徒,祈祷再一次的迅雷感受真正的自己。

在虚妄的行动中证实自己的存在,用自己血肉浇灌自己,自己才能成为自己。

他闭上眼,虔诚地扬起脖子,手肘弯曲,黏腻的刀尖触及皮肤。

痛感来自手腕,那人在风筝拼命亲吻闪电时拽了一把。

“真够傻的。”

“你死的话,那孩子怎么办?”

暴雨随着地鸣一般的声响戛然而止,明朗笑容的孩童跑过湿润的山岗,仰着小脸请求他擦干腿上的泥渍。

山本十郎乖顺地跪下了,不管剧痛,内心一片祥和。

“为了那孩子,你得活下去,知道吗?”

“嗯,知道了。”

似乎不满意十郎的直接回答,那人啧了一声,“收起你顺从的样子,看起来很像狗诶。快想清楚打算怎么活,不然选择去死好了。”

“我想一直留在这里。”因为小和就在这。

“怎么做?”

洞穿地板的眼神迅速飘过肥硕的尸体,父亲生前的心跳叠加在他身上,十郎听见墙体急促的呼吸声,这次,是他自己的。

“我要......做家主,山本家的。”石冢一姓是父亲的招魂幡,不是山本家的诅咒。

“不错。”这次的回答那人很满意,沉吟了一会,给了他建议:“不能让人知道是你下的手,你要装傻。风声过后,再大摇大摆地上门,你有家传术式,争取家主有很大胜算,到时候不能退缩,知道不?”

“嗯,我知道了。”那位姓石冢的父亲,不会有祭奠的佛龛,这里是山本家。

“好孩子。”

那人抬着山本十郎的下巴,抽帧的脸依旧看不清,蓝眸澄澈,似一碧如洗的蓝天。

山本十郎对上苍蓝眼睛,舒心地露出笑容。

五条悟惊讶他突变的状态,明明一直以来萎靡不振,他调侃道:“果然多大事也不能阻止动画片播放,你还是长不大的孩子啊。”

“五条先生,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

“知道了,今天好好吃饭就很棒了哦。”五条悟撑着沙发,好奇地凑近观察,轻松的口吻告知:“你老爸被杀了哦。”

“这样啊。”

山本十郎的微笑不变。

“诶,居然没有大哭大闹,突然怔住说不出话也好嘛。”

“实际上,我不会同情谋杀过我的凶手,让您失望了。”

“可是我在现场发现你的咒力残秽诶。”五条悟故意抽动鼻翼,点点头,“完全没错。”

“不知道您的六眼会不会有出错的时候,我从未出行过。”山本十郎别过头,动画片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

“你还是这么喜欢说谎......想使用超可怕的手段也不行啊,她不在......”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

“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山本十郎指的是昨夜神秘的陌生人。

“我们当然是一起的啦,暂时不能昭告而已。”五条悟想起千石飞梅的面庞。

“是恩人......”

山本语气低微,耸着肩膀微笑,“五条先生,不瞒您说,以前禁锢我的粗绳,现在是名为小和的神经,我会以此活下去,恩人指导我的。”

“父亲死了,其实不算解脱,还是有东西牵制着我......我心甘情愿。”

山本十郎上翻着眼,眼白干净纯粹,他冲五条悟说道:“您也是我的恩人,谢谢您。”

五条悟心如明镜,理顺了逻辑,记忆的湖水浮起一段话,他颔首按下。

“被我顺手救下的人很多啦,别太在意,好好养身体吧。”

五条摸了摸山本的头,沿着夕阳斜下的阶梯离开。

......

夏油杰叛逃后,他的生活少了很多活力。某次懒散地翻阅书籍,即便对文学不感兴趣,却被那段话困了许久,堪堪理解挚友的做法。

《临济录》云:“遇佛杀佛,遇祖杀祖,遇罗汉杀罗汉,遇父母杀父母,遇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拘于物品,透脱自在。”

人间胶着,不存在纯粹的杀戮,所以没人能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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