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石一本正经地说着:“天赋的开发程度的差异划分了普通人和咒术师群体,并且还为同类间相认做向导。举个失礼的例子:在一片丛林里都是四脚着地还‘哇哇’叫的猴子有很多,也可以找到某个黑毛体格大的是夏油君。”
夏油杰的嘴角笑意僵硬,连刘海都打成了问号,却还在强装礼貌,“......告诉我唯一的人类是谁?”
千石飞梅煞有介事地摇摇头,“不是大猩猩能理解的,不必说。”
狐狸沉默,眯着长眼思索万千,末了长叹一口气,轻吹刘海飘动,恢复成自然垂落状态,遮盖他部分表情,“完全摒弃猴子脑的才算是真正的人类……如果是这样,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和他进行交流吧,因为世上唯他一人。”
夏油杰忽然想起在新宿分别的时候。
“是的。”千石飞梅还想再次夸捧夏油,敏锐地注意到他眼缝中的涣散,轻咳了一声,继续输出观点:“三者的隔膜并非不可逾越,既然是天赋的开发程度,那么就能线性进化。逆历史潮流者终将灭亡,你选择的偏向术师自然是向着朝阳进步的正确方向,可是踩着猴子的鲜血来个猩球崛起,这电影里不是有失败的例子嘛,猴子太多你一巴掌一个是杀不完的。”
说到这,千石暗想:要是谁想要灭绝全人类成为新人类她会笑他们一辈子,半猴不猴的算什么人类。
夏油杰并不会杀光全人类,只是对这个世界上不会交流的愚者感到厌恶,又被自己所推翻的正论箍在原地。正如在那日的新宿路口,自己爱护的普通人们褪去假想面具,攒动人头变为丛林里只闻其声,不见身影的猴群,尖锐袒露的人性如黑潮向他倾来,一瞬间天翻地覆,不见天日。又不知哪只猴起头鼓掌,一切声音化作纯粹恶意的狞笑,让他产生害怕的情绪。
是害怕没错,一个如婴儿般需要呵护的弱者,吸食嘴中同类血肉的同时,还面带微笑用得意纯真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在说“我有在好好吃饭,你也要好好保护我哦”那种战栗不是用冷汗浸背能形容的。
夏油杰的眼睛完全睁开,情绪不明地落在千石身上,也或许是在她身后的某处竹编榻榻米上,薄唇紧绷,长指轻点袈裟,周身柔和的光晦暗,显得黑发那么深沉,好像他本身就是黑洞不可窥视。
“依你高见,该怎么做呢?”
平淡的语气没有示意他的立场,觉得千石飞梅的猴子猩猩论很无聊,却让他莫名地将自己代入进去,作为一只大猩猩,不是,作为一个叛逃的诅咒师,早就把自己的后路断干净了。
别人再怎么说都没用了......
“对不起夏油君,让你见笑了。”千石赶紧安抚狐狸的情绪,颔首道:“其实说了这么多,不是在否定你的努力,只是如果不在了话,同伴们会很伤心的吧。”
“我俩观点相同,目的也大差不差,可以的话请试试换一条路,实现相对意义的和谐共生。”
“相对意义。”
夏油杰将这个讽刺的话语嘲弄在唇齿间,千石飞梅听此趁热打铁道:“是的,毕竟过刚易折,反而证明可以实现。”
她从制服兜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呈上,态度诚恳,“这是我标记的一级咒灵藏匿之处,也是计划的伊始,如果夏油君有兴趣,请笑纳。”
头顶上的男人从鼻腔里哼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在千石抬头的瞬间抽走纸张。
“教唆别人干坏事时也别懈怠功课,念书很重要的。”
夏油杰玩味地分析她的成绩单,无意识点点头,暗想可比美美子菜菜子好上不少,不由得又开始为自家孩子的成绩发愁。
煽动情绪有些激动,没注意拿错了,千石飞梅脸上尴尬,才又拿出一张铺满秀丽笔迹的纸递上,标记的咒灵地点只占一角,后面紧跟当地有名的神社、食店和汉医疗馆。
“这个才是真正的目的吧,难为你几个月来这么辛苦,不过很可惜我的档期都满了呢。”
“没关系,只要你决定行动,计划可以随时开始。”
“有你的任务在里面吧。”
“......”
对上狐狸的笑眼,千石飞梅只觉小伎俩被戳破的羞耻,强装镇定,含糊蒙混道:“物尽其用,这是献给夏油君的礼物。”
夏油杰不再说话,慵懒地靠着凭几端详着“礼物”,安静的面容略显疲态,泪纹在帅哥脸上别有韵味,更显成熟男人的魅力。千石不由得屏息欣赏着,更觉真奈美所言极是。
他的蓬松乌亮的长发顺滑,由于身形高大,披在肩上犹如冬日毛领,张扬地遮住了身后的部分字画。千石的杏眼微扫,背后的字画显示:“愚者、弱者、强者施爱”
“说回你吧,”狐狸将纸张对折好揣着袖子里,“欺负美美子菜菜子这件事,你没什么表示吗?”
“哎呀,冤枉啊夏油大人,门锁坏了我打不开,想着赶快找人帮忙比较好,没想到被您的养女们误会,真是太对不起了。”
“不用和我解释,我好奇的是你的契约咒灵呢?”
“不是契约咒灵,是诅咒,已经被祓除了。”
千石飞梅温顺回道,暗呼没带着鬼灭过来真是正确的选择。
感到狐狸眼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千石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确实有其事的模样。
夏油杰颔首,疲惫感满满地爬向大脑,忽然有种被千石术式催眠的期待感,他怔住,只好将人提前赶走,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
“再向您要个电话可以吗?”
“找助理吧。”
“好的,下次再见,夏油君。”
目送这位天真的年轻人离开,夏油杰推开凭几,大字摊在榻榻米上,纸张飘落,手指微曲,无血色的指甲似苍白的话语,勾不起生的欲求。
他闭上眼睛,在消毒水中寻找真实感,脑海充斥猴子猩猩论,只觉其薄如蝉翼,像蜻蜓翅膀经不起折腾。
浅薄的话语也在告诉他,猴子、猩猩、人类都没有意义。要是交流这种天赋能够开发进化,为什么在人类历史这么长时间里还是猴子掌管世界。想来时间并不会促使人类进步,而有意义的能够促使人类进步的做法就是在其思想的黑暗匣子里,给与最强日光的直射。
在他看来,这个意义也快如残光消失殆尽,随之而去的是自己,所以纵容这个势在必得的年轻人夸夸其谈,拉拢自己实现相对和谐。笑而不语,就像睡前温柔听着孩子说以后要当奥特曼。
宇宙这么小,能够藏进一个人的眼睛里,又那么大,总会有外星异种的吧,等到入侵地球那刻,说不定真的会有奥特曼出现,然后选择相信光的人类一起战斗,所以孩子的期待,也是有意义的。
对他来说,千石飞梅的邀请是召唤奥特曼达到的那天,又像外星异种入侵那么遥远,他的残光做不到好几万光年的遗留,甚至只有几个月,所以这份热情邀请的意义是——
“没有意义。”
他呢喃,抬手遮住了炽热白日。
因为有束缚,所以一切都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