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油杰救了我。”
“嗯。”
“你突然改变主意,也是这个原因吧。”
“嗯。”
“但爆炸你也没预料到。”
“嗯。”
“......很敷衍诶。”
千石侧头,撞进五条眼眸,如同她常常抬头仰望的蓝天,一眼就能看到,但又很容易忽略更深处的璀璨奥秘的宇宙。
“我都在听。”
他说着,大手伸向千石的头发里,为其捡去发间的碎叶,流畅的下颌线紧绷着,好像也在为她而难过。
哒哒——
“......”
“这次我想听你说。”
千石的思绪太过繁琐,以至于一时半会找不到有效线索串联,所有的事情和情绪,都像混合一起大锅杂烩粥,她分不清都有些什么,只记得那种酸涩绝望的味道。
走到现在她不得不面对真正的生死,无论是其他人还是自己,都有可能下一秒就被算计,然后毫无意义地死去。
生命就这样无足轻重地任权贵摆布,对生活充满期待的热血洒在其稳固地位的道路上,没有人能为死者负责,甚至他们的名字也不被铭记。
原以为祓除诅咒就算在鬼门关走一趟,没想到真正的恶鬼就活在自己身边,身处夜行百鬼中也不自知。
而自己差点酿成大祸,成为恶鬼。如果不是禅院直哉的那一刀让她清醒,说不定就会杀了人,只要杀过了人,言行举止都沾上难以泯灭的血腥,步人后尘回不了头,真是可悲。
又很可笑,被她认为可悲的人,竟会在这种时候救她一命,又将她的傲慢与臆测打入地府,碾碎她所有自以为的人设。
自以为掌握了所有人的轨迹,自不量力地做出所谓的拯救。
但这一切都把矛头指向某个地方,为其效忠过的千石越想越气,悲恐全化成怒火,在安静的大地里动荡,即将从火山喷涌而出,却因为五条悟给的信息而偃旗息鼓。
还是听听五条悟怎么说吧,她想,本来就是为了蓝天长存,怎么能让火山灰染指呢?
五条悟与她对视着,碎发散落在他额头上,嘴角自然下垂,这是他独自一人时常有的表情,看起来像个闷闷不乐的白毛猫。
两人挨得很近,也相互沉默着,几个呼吸交错之后,五条悟才缓缓开口。
“你多想了。”
委屈一扫而尽,瞪圆的眼睛闪过诧愕,千石不解地看着他。
五条悟别过脸去,语气从未有过的批评和否定,“因为多想导致没有第一时间躲避爆炸,把别人的死亡强加在自己身上,这是弱者才会干的事,我对弱者从来没有开导的耐心。”
“因为无端的纷争死亡就很可悲了,难道死者被悼念的权利也要被剥夺?”千石下意识反驳道。
“带着同伴死去的悲伤去战斗才算可悲,要对敌人说‘刚刚经历死亡容我先缓一缓’吗?再这样多想自己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这不一样,”千石强调,“我死了是另一回事!”
她死了是因为大意,没有斗过那群高层狐狸,而一个刚刚规划好未来的年轻人因为他们死亡,扼杀的黎明带进坟墓里,她自己的心里也会充满黑暗和不甘。
千石眼眶通红,气得胸腔剧烈起伏。
五条悟绷紧了嘴角,眉间微皱,语气僵硬说:“都是一回事,不管是谁,死亡在术师眼里都必须是过去式,过多的情感会导致诅咒,不觉得讽刺吗?”
“别再说什么要铭记啊悼念的话,这是不讲道理的,死亡不会因为被悼念而逆转。然而就是因为不讲道理,所以有诅咒,被悼念的死者会化成咒灵来伤害生者,这时候又该怎么办?”
“不要想,遗忘他,才是术师祓除诅咒的第一步。”
“可是,他说,因为最后是我而感到很高兴啊——”
这叫她怎么忘记,心地善良的伙伴会因为她在而高兴,这叫她怎么敢遗忘这份信任?
“......”
“千石同学,如果你还能算得上是一名术师的话,请自我振作起来吧。”
五条悟没有再看她,说完起身走去,和来时一样悄声。
斑鸠还未安定,森林里依旧万籁俱静,阳光依旧斑驳,滑落在脏兮兮的脸颊旁的眼泪闪过光芒,被缠好的绷带隔绝在外,冷酷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