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山野树丛上都沾着一层水珠,湿气弥漫。
陆轻城竹青色的衣袍在竹林中并不显眼,远远望去倒像是融为一体。
“嘶……车辙印怎么没了?”
林间道路坑坑洼洼布满污泥,泥泞的路上已经看不清之前留下的痕迹。陆轻城跟着牛车的踪迹一路进了这片林子,结果到这儿就跟丢了。
他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环顾四周,附近似乎也没有人类的声响动静。
老村长到底能跑去哪儿?他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
青年摩挲下巴,想不出来。
“咔嚓。”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踩断了。
陆轻城耳朵很敏锐地听见了,猛地回头看过去:“谁在那边?”
对方似乎也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树后面,却又依依不舍地探出半张脸来。
“哦,是你呀。”陆轻城认出她是之前那个给他们指路的少女,少女扎着两条长而柔亮的辫子,上半部分头发团成丸子,颇为俏皮可爱。
陆轻城刚想走过去问问她有没有见过一辆牛车,少女忽然呼吸急促似的摆手示意他不要太靠近。
“嗯?哦,抱歉,你怕生是吧。”陆轻城很快理会了她的意思,就隔着这个距离提了问题。
少女微微蹙眉,像是不明白陆轻城为什么要找牛车,微努起的嘴却有几分生气的意思。
“算了,你应该也只是路过。”陆轻城合起扇子,“那没事了,我接着往前走就好了。”
陆轻城笑得明媚,少女忽然叫住转身要走的他,缓缓伸手给他指了个方向。
“在那边是吗?”
少女点头,陆轻城开心地感谢她:“太谢谢你了,上一次也是你指的路,这次要是没有你我还得打转呢。”
说完陆轻城便快步往她指的方向追去了,少女微笑着看他离去的背影,看不见的地方里她苍白的手指却紧紧绞着裙子上的衣料。
刚跑出去没两步陆轻城就发现自己的寻灵法器好像在亮,他掏出来一看,果然是显示附近有异动。
看来这地方是真有鬼啊。
陆轻城一拍脑袋,哎呀刚刚那个小姑娘!他该提醒她快些下山的,这里可不太安全!
陆轻城回头去看,发现那边已经早没了人影,不知道是他跑太快还是刚好女孩已经走了。
没事,走了也更好。
陆轻城继续向前进发,终于在山林之间发现了新的牛车车辙。
而且,痕迹很新鲜。
看来老村长就在附近!
陆轻城拨开眼前的一片半人高的杂草,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儿空旷的草地,和正对着他的巨大山洞。
“哞~”老黄牛的叫声在一旁吸引了他原本有些呆滞的注意力,牛车被拴在这片杂草边的矮木桩子上,老黄牛正缓慢地嚼食青草。
陆轻城敲定主意,进山洞去找老村长。
他深吸一口气,扇子一摇点成火炬,举着就往里走。
深邃幽黑的山洞勉强被火光照亮,陆轻城边吐槽太黑太山边往前走。
这里不会住着什么诡异怪物吧?
陆轻城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害怕的。
忽然,他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很熟悉,像是老村长。
陆轻城循着声音的来源往里走,果然看看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的老村长。
他面前摆着一些供奉用的瓜果,还摆了灵牌。
陆轻城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似乎是“吾女季妤文之牌位”。
老村长的女儿?大抵就是那个被献祭的可怜小姑娘了。
老村长一边烧纸一边振振有词,等纸烧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倒酒,到这儿他才情绪流露语言哽咽。
“小文,爹知道你心里恨,爹也知道是爹害了你。”村长老泪纵横,“你要是想叫人偿命,就把爹的拿走吧。”
“爹这些年,总是睡不着。”老村长露出苦涩的笑,“总梦见你小时候摇着拨浪鼓看着爹笑的样子。”
越讲老村长便越伤心,他不停地自责,怪自己没能更坚定些,而是顺从了大家的意思。
“爹也没办法啊,小文。”老村长垂头,“当时为了保护村子、为了给大家一个说法,才……”
老村长抹泪,陆轻城却觉得不正常。有妖怪作乱就该请降妖师或者道士,为什么偏偏要整活人献祭这种阴招。
老头终于哭得差不多了,快要起身时他叮嘱道:“小文,最近来了几个降妖修仙的年轻人,爹来提醒你,快点转世吧,别最后真的被抓住了,弄得魂飞魄散。”
他收好灵牌刚要起身,陆轻城已经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
“是你!”老村长被吓了一跳,手上东西都差点拿不稳。
“是小爷我。”陆轻城甩了甩自己垂下的几缕发丝,“村长,不解释一下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老村长被撞见偷偷祭拜女儿,心里本就心虚,这下被陆轻城当场抓住了,更加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是……”
老村长支支吾吾,终于下定决心抬头,下一瞬浑浊老垂的眼睛猛然瞪大:“后面!”
“什么?”
陆轻城疑惑地回头去看,被极速飞来的东西扑中了正脸。
“!……”这什么鬼东西!!?
寻灵法器再次猛烈闪着蓝光。
--
空气瞬间凝住,幽鸾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连眼睛里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在胡说些什么?”幽鸾的眼睛在特殊情况下会变成红色,尤其是他兽态时。此刻他火红色的眼眸足以看出他情绪波动有多大。
垚跋比他稍微矮了一点,又维持万年不变的美少年容颜,此时瞪着眼睛看起来更是很无辜:“哦,胡说?这可是尊上亲自给我下的命令。”
略显沙哑的声音和脸反差极大,故意挑衅嘲讽的意味也更重了些。
幽鸾皱眉,垚跋确实没必要对他说谎,而且看他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应该确实是真的。
但是怎么可能……
尊上想让垚跋杀了少君?
这和幽鸾拿到的信息完全不同,尊上不是需要少君……
“尊上是什么时候给你下的命令?”
“十五年前,尊上把我唤醒的时候。”
幽鸾松了一口气,那可是很久以前的命令了,现在肯定是以他这个为准。
“尊上三个月前才和我通过信,现在是要带回少君,不是要杀她。”
垚跋不屑一笑:“你有尊上手书吗?尊上若是改变了主意为何一直没有通知我,反倒让我一直守在这山里?”
对他而言,幽鸾更像是对手而不是伙伴,他可不能轻易相信。
幽鸾手上当然不可能留下书信证据,但是他作为魔尊冥故最信任的二把手居然被质疑任务的真实性,实在是前所未闻。
“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你只需要知道你必须听命于我。”幽鸾垂下手,一道幽红的魔气萦绕周身,这是冥故的术式之一。
垚跋冷血,自己从前不服他,现在也不会。
“我说了,我只会听尊上的命令。拿不出证据,一切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