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择言冷哼一声:“复命?军医没告诉你照顾伤员要始终留一人在身边,避免伤员出现反复?”
质问劈面而来,倒是把毫无准备的崔窈娘问了个措手不及,只下意识的抓紧了碗。
李瀚狰翻身难支摔落地上:“大都护,您误会了,事情并非您想的那般。”
“我想的哪样?!”李择言满脸怒容:“误会?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你身为将领,如此罔顾军纪,该当何罪!”
崔窈娘见势不妙,想要开口解释,却被李瀚狰用眼神死死制止,她不了解眼前人的脾气,胡乱多说一句,那是要砍头的。
李瀚狰硬着头皮,就着在地上的姿势跪好:“大都护,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先看看帐子周围是否有人窃听,我定当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择言看着他,心中虽气,但也知晓李瀚狰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于是松开崔窈娘,出帐子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等一个解释。
“大都护,我并没有调戏小兵,也没有被细作迷惑,她是,她是我未过门的妻。”
“什么!”李择言声调拔高,“她为何会在此处,还乔装成小兵?”
李瀚狰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捡重点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择言,包括崔窈娘如何坚持要陪他来军营,又如何乔装打扮,以及他自己为何一直隐瞒。最重点的是,朝廷军饷还未拨放,那一笔从李瀚狰处拿出来解了燃眉之急的银子,是眼前这“小兵”赠与的。
李择言听后,眉头紧皱:“所以上次你无故说什么去周边巡逻,就是去救她?”
“正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李择言才得了面前“小兵”的真金白银去充实物资军饷,只得话往软了说,“你这简直是胡闹!军营岂是女子随意能来的地方,若是被他人知晓,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李瀚狰面露惭色:“大都护,我知道错了。只是如今事已至此,还请您帮忙隐瞒此事,我定会尽快让她离开军营,绝不再犯。”
李择言沉思片刻,方缓缓开口:“也罢,念在你有伤在身,且事出有因得份上,我便暂且帮你一回。但你切切要尽快处置妥当,万不可留有后患。”
得了他的首肯,李瀚狰在地上定了定神:“多谢大都护,瀚狰必铭记于心,不敢有忘。”
“大都护此言差矣。”“小兵”蓦地出言反驳。
“嗯?” 李择言直视崔窈娘,却见她也直视过来,目光坚毅,毫无惧色。
“念在他有伤在身,可是他这伤如何得来?主动迎击敌寇?又还是大都护之故才二次负伤?”崔窈娘言辞凿凿,倒也是个不怕杀头的,“大都护偏帮他是应当,就如同他总是舍了性命偏帮你一般。”
李瀚狰说来说去只是个长史,文官,“白衣先锋”是他舍了性命去帮李择言守卫边塞争来的,并非情理之中应做的份内事。
李择言听了她话,竟未动怒,亦不见心虚,反倒仰面哈哈大笑:“好!李小子竟寻得如此护短的妙人,甚好!”
他素知李勇毅品性刚正,如今有了这“活宝”儿媳,日后定有诸多趣事。忆起往昔在长安城就职李勇毅麾下受挫的往事,此刻竟隐隐生出提前大仇将报的喜感,心中很是畅快。
于是决意网开一面,只盼这护短的小娘子能安然返归长安,与李勇毅早日一较高下。
李择言嘴角噙笑,又对李瀚狰悉心叮嘱几句,好生养伤什么的,这才喜滋滋转身出了营帐。
崔窈娘搀扶李瀚狰躺回榻上,轻声笑道:“瞧这情形,大都护也没有狠想要我的脑袋嘛。”
李瀚狰也觉得纳闷,无奈地摇头:“定是他近日里军务繁忙,无暇他顾,下次可就难说了,我们还是尽早离营为妙。”
经后数日,李瀚狰告了假,在家中调养。
都未安安稳稳度过三日,传信小兵又匆匆赶来小宅子。
大都护李择言的手书字迹狂放不羁,信中盛赞李瀚狰法子好,守城将士可兼顾两头,无需另行大肆增派人手查验入城者,一切井井有条。
只一事棘手,军费告急。
崔窈娘轻啧一声:“真没想到,你们这群糙老爷们儿花销跟流水似的。”
李瀚狰面露赧色,嗫嚅道:“这本也不关你事,大都护传信前来,不过是盼我能再想个法子,是我身为长史的分内之事罢了。”
崔窈娘摸着靠卧在榻上的李瀚狰散落肩发,像在摸逗地上追逐尾巴的小狗崽子,戏谑道:“你这嘴倒是硬得很,也不知别处是否也是这般。”
李瀚狰闻言思绪飘飞,面红耳赤。见崔窈娘满脸促狭笑意,便知自己所料不差,竟是被她调戏了。
崔窈娘俯身悄声道:“怎的,既敢在大都护面前称我为妻,不过言语相戏,你就这般羞怯,倘若我今日付诸行动,你岂不要躲入被中嘤嘤娇哭?”
李瀚狰眼都忘了眨,只觉脑中如沸水翻涌,烧开整张脸,话是一句说不出来。
崔窈娘却忽正神色:“大都护有点头脑的,竟还识得长线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