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摆擦过林黛身边,林黛终于得空,犹豫地抬头看他一眼。这人的相貌从前就很出色,只是无光的眼睛像瑕疵,如今不用再蒙着白布,一改先前阴郁,想来也是官运亨通,直步青云。
林黛这一瞧,看到宋礼鹤通红的眼眶,让林黛瞬间明白。
他认得,他记得,他也放下了。
从前告诉宋老夫人的话,已经成真了。
半年的光景,已经过去太久。久到这人想与她装素不相识,她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这与她所想如出一辙。
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纠缠,这很好。
料定宋礼鹤懒得与她这种小喽啰计较,林黛强压心底古怪的念头,也不再忌讳,为绞尽脑汁编不出话的林泰解围。
林黛忽然轻咳三声。
魂早飞走的林茂终于回神,瞪圆眼睛看向林黛,一脸的“别冲动”,但林黛已经出手,他只好跟着挣开绳子,向后挥出一把毒散。
事发突然,卢祺生听见异动,只来得将宋礼鹤护在身后。
一回头,也是吓了一跳。
方才站着的汉子歪七扭八倒了一地,林茂还是一脸茫然,要不是他拿帕子捂着脸,手中还攥着未挥完的毒散,料谁都觉得他无辜。
林泰从地上爬起来,也从袖口拔出匕首,警惕地对上卢祺生。
林黛已经将剑抵在陈连勋喉口,陈连勋面不改色,似乎早想到有这一出。
林黛:“得罪了。我们此次来,是为要回那个孩子。作为交换,秦姑娘的下落我给你。”
陈连勋冷笑一声:“只是为一个孩子?”
林黛:“我起先决定帮她逃,就是为那个孩子。她既决定任那孩子落在你手里,我也不想救她了。”
江湖人脾气怪,陈连勋也能想明白,将林黛的剑推开:“我原本就不想要那孩子,用不着你们威胁。卢兄!”
卢祺生没吭声,偏头看了眼宋礼鹤。
宋礼鹤颔首,卢祺生才头也不回地吩咐小厮:“去客栈抱那孩子过来。”
林黛拿剑抵着陈连勋,卢祺生看见了,还要装模作样焦急一下,也不能径自走,瞥一眼宋礼鹤手上拿白布粗陋裹着止血的伤,心想这是造了什么孽。
等人抱那孩子来的时机,卢祺生才有空闲静下来想想。
看清宋礼鹤不打算与林黛相认,卢祺生当然觉得很好。
这二人从哪里讲,都谈不上般配。卢祺生自认为,像宋礼鹤这样容易掏心掏肺的人,太容易上当受骗,就活该一人孤独终老,任何扰乱他心志的人都不该出现。
可宋礼鹤真的放下了吗?
卢祺生看着宋礼鹤仿佛自虐般攥着那只受伤的手,强忍着叹气的冲动。
陈连勋本想让林黛的人先给宋礼鹤处理伤口,可他还没开口,身子就一阵疲软,他撑着桌子,还是瘫倒在地。
林茂的毒药起效了。
陈连勋大口喘着气,坐在地上仰视林黛,忽然说:“我见过你。”
林黛他们会忽悠人,陈连勋自然也会,将记忆随便凑凑,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法子。
他千真万确见过林黛:“你师傅知道你走南闯北,四处劫人家未过门的新妇,搞坏多少桩好婚事?”
林黛挑眉,蹲下身:“你认得左晟?”
左晟不是她师傅,她纯粹是在诈。
陈连勋却是认识她真正的师傅:“怎么?你师傅不姓邓,改姓左了?”
明明中毒,陈连勋丝毫不慌,慢吞吞靠在椅子上:“不巧。我知道他唯一的女儿正在哪,你不告诉我秦氏的下落也无妨。娶谁不是娶?他那个女儿,比秦氏,不逊色。”
林黛一直比划着玩的剑改了方向,陈连勋刚要继续威胁,就见林黛一改方才的游刃有余,居然被他一句话激的手起刀落就要砍人!
陈连勋吓得惊叫一声,目眦欲裂,剑停在脖颈处时,他惊魂未定瞪着眼睛,发丝被削掉几绺,腿也彻底软了。
再往上看,林黛的手腕被一人攥着。
宋礼鹤用了七分力,轻而易举止住林黛,他也是在握上林黛手腕那一瞬,才反应过来,林黛本意只是想吓唬陈连勋,她收着力,眼中还带着戏弄的意味,纯粹是逗陈连勋玩,否则这剑早就割下陈连勋头颅了。
被林黛吓到的,何止陈连勋。
只有林黛那两个手下波澜不惊,仿佛早清楚林黛的招式。
宋礼鹤察觉是自己误会,压下心中情绪,果断松手。
手上的伤口这么一挣,又开始流血,血浸透白布,沾在林黛腕上。
她的手腕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