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肆月,霍卿荣一转身就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斗篷往外走去。
“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啊?”
“四处转转散散心。”
出了玉椒宫门,霍卿荣立定辨了辨方位,随后抬脚就走。
不肖半炷香,一脚踩上鹅卵石镶嵌的小路,迎面而来的风骤然变大,抬眼荷花池边的凉亭已经看的到宝顶。
霍卿荣施施然转了个弯,带着芷兰的身影悄无声息消失在一座假山后。
下了几级石阶,穿过狭窄的,仅供一人通行的石中路,二人再往前就是荷花池的冰面。
这一处上有凌空的假山遮挡,没有半点雪落下来,下是黄黑的冰面禁锢着枯死倒垂的残荷。
霍卿荣转身解下斗篷替芷兰披上:“在这等我。”
然后就闪身变戏法似的又钻进了一处不起眼的洞口。
这条隐蔽的小路她发现也是意外。
从前她轻易不能出凤仪宫,实则明里暗里大人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写了条子顶在脑门上说自己是卿荣帝姬,巡守的侍卫们见了她也会装作瞎了眼。
但是被惯坏了的孩子事事被顺了心意也会觉得不够,偏要想着凭自己的本事来无影去无踪。
那也是这样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她特意连谢大和谢二都诓骗过去,就带着一个人摸着了这条小路,出了凤仪宫,顺着荷花池,一路跑到了宫外。
出去的时候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她顶着一脸的灰尘,发鬓上还粘着蜘蛛丝,嘴里“呸呸呸”推开堵在洞口的侍女,一抬眼就看见三个男人把澄净的天遮得严严实实。
谢大和谢二便罢了,她威胁两句就过去了。
偏巧站在他兄弟二人身前那个面如冠玉的男子,眉头紧蹙,一副寒心相望着她的人什么责备也不说。
她一下就慌了神,撇了撇嘴,向那人伸出胳膊,怯生生喊了一句:“哥哥。”
那人并没如往常一样回应她,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很久,久到她缩在洞口蹲麻了腿,才听他长久的叹息一声:“下回不要私自出宫,便是要出去,也不能一个护卫都不带。”
如愿被抱起来,她仍觉得懊悔,愧疚爬满了心头,辩解的话也堵在喉咙口,只好默默点了点头,埋进他颈间蹭蹭,看到他明黄色的衣领子沾上了自己脸上的灰,又更心虚了几分。
后来,哥哥是死在了哪呢?
眼前亮起一团模糊的光,霍卿荣钻出对现在的她已经有些狭小的洞口,入眼是凤仪宫冷冰冰的砖墙。
历来就是皇后居所的凤仪宫,在莽夫律立明的手里竟然成了冷宫。
霍卿荣的手扶上陌生的砖墙,原来的凤仪宫,在那一场大火中早被烧成了废墟,听说这新的凤仪宫,是律立明为了他的皇后修建的。
只是如今冷宫荒芜,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霍卿荣顺着墙根绕了一圈,顺利看见了凤仪宫紧闭的大门。
朱红大门上的兽首衔环被小臂粗的铁链缠绕了几圈,一把重锁也被绕在里面。
霍卿荣极其熟练地从头上拔下一只小簪,费劲地将锁头从铁链里拨出来,却在看见锁眼的那一瞬呆愣在原地。
荣国铁匠打锁,锁眼形状方、圆、长、字,各有特色,后来律国初建,坊间的铁匠都不敢再秀花活,大都延用了东平的形制,打“一”、“士”、“工”字锁眼。
翘起来方便的很,然而眼下这把锁,霍卿荣却有些奈何不了它。
气上心头,霍卿荣一把扔下锁头也不回走了。
只因这把锁,锁眼看不出来形状,是直接被人一碗铁水兜头浇了下去。
看来还是得想别的办法进去,眼下青天白日的不好冒进,霍卿荣自然不再留恋。
沿着小路回去,摘了头上的蛛网,霍卿荣重新披上斗篷,去凉亭小坐了片刻。
松月寻过来的时候,跑的气喘吁吁的,她待霍卿荣早不见了那日的疾言厉色,反而有些讨好:“荣姑娘,怎么在这吹冷风,也不怕冻着。”
“见过松月姑姑,姑姑跑得这么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哎呦,瞧我这脑子,姑娘快些和我回去,陛下召见你呢。”
霍卿荣面色一怔:“陛下?”
松月脚步一转已经往回带着路了,语气颇有几分欣喜:“是了,娘娘得了病,陛下自然是来看望的,又听说姑娘在宫里,想要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