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生,你好好待在暮晓山,乖乖跟着白林,他也会真心照顾你的,外面太危险了,你还是个孩子,不能跟着我到处乱跑,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说完夕颜便出了屋子,任由九生在后头哼哼地挽留她,她也没有回头,还加快了脚步。
此后,九生的视线里,便只有小院里的画面,他趴在廊下,看着院中的花草盛开又枯萎,从阳光明媚到风雨交加又到厚雪扑满小院。
他很失落,很空虚,没有夕颜的日子,好像没有开心过。
一日,白林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手中拿着一只月牙琉璃酒壶,他的眼中满是疑惑和不安,在院中静坐了好久好久。
越溪看见,他腰间挂着的,是那只七彩琉璃酒壶,那时它还完好无损。
九生的视线终于有了变化,但这视角似乎有些奇怪,准确来说,像是在偷窥。
然而画面中,却出现越溪十分熟悉、而今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场景……
是她和夕颜,还有宋祖安,在家中的场景。
画面里他们一家其乐融融,越溪正站在椅子上帮夕颜撒着面粉,脸上手上身上都白花花的,而宋祖安正在不远处的书案上,为她们母女俩作画。
九生就趴在院外的树丛里,偷偷地看着这一幕,时不时呜咽一声。
看到这里,白林愤愤道:“这臭小子,原来那时候就找到夕颜,还偷偷跑去看她,难怪每次回来都一身伤。”
可画面中的美好没有持续多久,九生突然发出十分痛苦的喘气声,四周轰鸣,画面一片黑暗,还有石子和沙土掉落。
“九生……”一个十分孱弱和微小的声音传来。
越溪听见这声音,突然心脏仿佛被人突然掐住,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
是夕颜的声音,但是十分虚弱。
“我娘,和九生这是怎么了?”越溪忙问白林。
画面混乱,过了一会儿白林才回道:“这里……应该就是伏妖殿的地牢。”
“为什么我娘和九生伤成这样?”
从画面和声音里,越溪能清楚感觉到夕颜的虚弱,和九生的力气正在耗尽。
九生视线原本一片清明,此时右眼却被血迹遮挡,一半的视线变得模糊……
白林此时说道:“越溪,你一直问我当年发生何事,我一直回答不上来,是因为当时只有九生闯了进去,可我到今天才敢和你一起查看九生的记忆。”
白林顿了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今日便一起看个究竟。”
话落,越溪眼前又是一片天旋地转,随后她感觉自己摔倒在地,双手传来沙土的触觉。
她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伏妖殿中,白林正站在自己身侧。
此时伏妖殿的风刮得刺人,是在冬日,越溪想起,自己和南舟当年就是在这样的冬夜里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
伏妖殿的内院空无一人,院中的银杏叶子已经变得金黄,清风拂过落叶满地。
四周静得诡秘,厚重的乌云似在往下坠,覆盖在伏妖殿上空,压抑得很。
越溪站在原地,已经觉得呼吸困难。
叶子的沙沙声,落地时的簌簌声,地面的沙土突然开始颤动,既而跳动,地下不断传来“咚咚”的响声,随之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哐啷”一声巨响,一头满身血污的雪狮撞破土墙从殿内疾跑而出,他的右眼血肉模糊,毛发上结了血块,糊满了半张脸。
他眯着肿胀的左眼,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然而视线模糊致使他的方向频频偏移。
将将跑过银杏树时,雪狮鼻子微皱,一个急刹掉头,爪子磨着地上的泥沙扬起一片黄雾,他停下大口大口喘着气,嘴里淌下几串血丝。
越溪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张着嘴哭出了声,眼泪不断掉落,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想哭便哭吧,他们听不见的。”白林声音低哑,明显还有一丝颤抖。
再次看见九生这副样子,他仿佛又感受到那次撕心裂肺的心痛。
伏妖殿大门前,突然出现火界挡住九生的去路,火势燎燎,是炽炎,是针对九生的驱逐之术。
天空细雪飘落,还未沾至火光便烟消云散,火光后,依稀能看见几个身影。
“夕颜,你以为这个畜生能带你逃到哪儿去!”为首的男子语气带着威胁和不耐烦。
这声音越溪再痛恨不过,那身影分明就是应远。
九生偏头望向后背,夕颜翻身从他身上摔落在地,血迹斑驳的衣裙早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
她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九生的毛发,支撑自己堪堪坐着,惨淡如霜的脸被凌乱散落的青丝遮挡,一双黑眸幽冷,透过火光直直瞪着说话的应远。
顷刻间,伏妖殿围满了降妖师,各个手持兵器法器,对着九生和夕颜。
越溪和白林环视着突然出现的降妖师,不安地看向仅剩残血的夕颜和九生。
越溪在一处屋顶上看见一个熟悉面孔,虽然年幼了些,但她确定那人就是应子默,此刻他身边不远处,站着几个白衣持剑的人,是沐家庄的装扮。
为首较为年长的便是沐宴,而他身后两个少年,一个是沐乘风,另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便是沐沉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