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不远处,渐渐裂开一片岩浆地带。周遭鬼蜮丛生,黑气缠绕。
楚域眯了眯眼,细细端详:“此处乾坤对调,坎位走火,且堆砌了这么多女子的头颅,还缝住五官,堵住七窍,不让其阴气外泄。四象五行皆错乱,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面前看似被岩浆冲碎的大地,实则每一道裂痕皆是精心雕琢过的。其走势如阵,两仪交错,明显压着什么东西。
李淮准不由道:“难道下面压着蛇女?”
他话音方落,怀中的头颅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差点将人的耳膜刺穿。
黑市医生蹙了蹙眉,伸手捂住了女人的嘴,声浪已经冲开了红绸,继而缓缓铺开一幅画面。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女人。
凤冠霞帔,一身红装。
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
周遭锣鼓喧天,喜婆唱着祝福的歌谣——
“初一宰牛羊,初二挂红梁,初三初四迎喜娘,初五把锣响,初六添红装,初七新嫁娘,初八初九闹洞房。”
新郎应是她欢喜的儿郎,红帕子下露出的半张脸,如玉如瓷,噙着浅浅的笑意。
他们拜堂成亲,和许多寻常的小夫妻一样,男耕女织,
一年又一年,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
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村里人都夸她好生养,回回都是大胖小子。
她听在心里有些奇怪,明明这村里都是男娃娃,为何独独夸她,但也没有深思。
然后有一日夜里,她被一阵哭喊声惊醒,有婴孩的哭啼,也有妇人的惨叫。
屋外似乎发生了什么。
她着急忙慌的点灯,想推开屋门出去,却被丈夫吹灭了蜡烛,继而后脖子一酸,便没了意识,似乎被人敲晕了。
第二天,当她质问丈夫昨夜为何打晕她时,丈夫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摇了摇头,还问她是不是太累了,做了癔梦。
当天,丈夫便请了个郎中来家里。
郎中替她诊脉后,一脸慈祥的笑了笑,说是有喜了。
她恍恍惚惚,以为真是在做梦,便也不再去想。
然而后来,她时常半夜惊醒,听到村子里有婴孩的啼哭,和妇人的嘶喊。
每每询问时,丈夫却都摇着头安抚她,让她莫要再做癔梦。
这一年冬,终于到了临盆的日子。丈夫照例请了村外最好的稳婆来接生,她却难产,一连生了一天一夜。
就在她即将虚脱昏厥之时,婴孩的啼哭终于传来。
她攥着丈夫的手,问他孩子是否平安。
丈夫点了点头,告诉她生了个女娃儿,然后忽然哭了起来。
她以为他是喜极而泣,当天夜里,一群村民冲进屋子,抱起孩子,扯起她,便向门外走去。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边抢夺孩子,一边哭着寻求丈夫的帮助。
然而丈夫就站在屋子一动未动,默然的看着他们带走了她们。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那夜夜被惊醒的一幕,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根本不是癔梦。
村民们带着她们一路上了后山,直至走到一处深坑边,将她们丢了下去。
深坑中,皆是盘踞着的毒蛇,还有许多被腐蚀了一半的残骸,有女人,也有女婴。
这里根本数不清被丢进过多少人,有些早已化作森森白骨。
她吓得几乎快疯了,如果不是孩子的啼哭声,强撑着她的精神,她可能早就昏过去了。
她紧紧护着自己的孩子,想要爬上去,分娩时残留的血腥味却很快吸引了毒蛇的注意。
它们迅速游了过来,钻入她的身体,一时间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几乎昏死过去。
怀中的婴孩依然在哭,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死,女娃儿还需要她保护。
也不知是她强烈的求生欲战胜了蛇毒,还是她早已化成了厉鬼,等她带着孩子爬出洞外时,怀中的女婴早已咽了气,浑身发紫,被毒蛇咬的几乎千疮百孔。
月光下,她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早已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蛇尾,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她沉默着躺在地上,然后掩面痛哭起来。
她一连在山中徘徊了几日,直到山下敲锣打鼓,一群迎亲队进入了村庄。
她认得那个新郎,因为那曾是她的丈夫。
如今,妻女生死未卜,他却转头另觅新人。
她拍了拍怀中的女娃儿,婴孩早已腐烂,她却恍若未觉,仿佛孩子只是睡着罢了。
然后笑了两声,从眼中流出血泪来,喃喃唱起了婚嫁时的歌谣——
“初一宰牛羊,初二挂红梁,初三初四迎喜娘,初五把锣响,初六添红装,初七新嫁娘,初八初九闹洞房……”
她唱到最后,声音渐渐凄凉:“……初十进山葬。”
村里大雾四起,然后就听到山下传来惊呼声。
“死人了!新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