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萤有说过,这笔钱是裴宁轩垫的?
安子夜仔细回想,却是记不清,小姑娘绕着她叽叽喳喳实在说了太多。
酝酿了好一会儿,她打算辩些什么。
“王妃是想说嫁妆?”
青年合上锦匣,指尖轻点了点匣盖,往后靠坐。
“王妃莫不是忘了?那是邵淑的嫁妆,你既不是邵淑,何来嫁妆可用?总不会是想偷别人的钱财?”
“偷?”安子夜险些被气笑,“我替她受罪,凭何用不得?”
裴宁轩眸色骤暗。
受罪……
做他的王妃是受罪?
他定定望着眼前女子,沉默好一晌子,冷哼。
“承人之惠,忠人之事,你是打算将这桩怨一笔勾销?亦或,往后真就当自己是邵淑?”
安子夜闻言抿紧唇。
一笔勾销?
怎可能,她几度差点死在杀手刀下,这辈子都别想一笔勾销。
坐实身份?
那更不行。
她算是看明白了,臭狐狸兽性大发,今日是既要吞了嫁妆,还要生剜她一块肉!
看向男子,安子夜又落向他掌下的锦匣,浸在清凌凌光影里的琥珀瞳微微闪烁。
“那我不要了。”
她转身急步往外。
裴宁轩一怔,“你……”
没料到此女竟当真打算赖他的账,像是没听见,脚步不停直往外奔,裴宁轩眉头突突直跳,好笑地闭上眼。
“叶羽。”
就在安子夜即将跨出门时,一道黑影窜至身前,惊得她立马又退回。
“过来。”
裴宁轩再开口,声音比适才沉了好些,夹带不容置喙的强势。
走又走不得,淫威之下,她到底是不敢硬来,恨恨剜了眼叶羽,不情不愿折回。与那似笑非笑的幽邃双眸对视上,安子夜咬咬牙,索性摆烂。
“我没钱。”
“没钱就跑?”
“没钱还不跑?”
“……”
裴宁轩嘴角一抽,默了两息,终是没再多说什么,自书籍底下抽出一张纸。
“看看。”
安子夜也不动,就隔远了草草扫一眼。
“欠条?”
青年有些气闷,“走近了看。”
姑娘这才一步三顿凑过来,拿起。
“就是欠条。”她不痛快地嗤了声,又再细瞧,半晌,意味不明地抬起头,“你要我给你当牛做马偿还?”
“……叫你听命做事偿债,何时要你当牛做马?”
安子夜当即将纸张摊到青年面前,白里透粉的指尖重重戳着上头那几个字质问:“‘随时听候差遣’,有区别?”
“自是有。”裴宁轩眉头一挑,好整以暇抬眼,“谁家牛马一天值百两银子?若真是做牛马,王妃也是最值钱的那匹。”
“……”
安子夜最佩服自己时,大抵就是今日,她隔得这样近,竟也能忍住,没扑过去将裴狐狸给活活掐死。
她收回手,微抬下巴。
“我若不应呢?”
“那本王只好寻其他法子抵债了。”裴宁轩不甚在意,作势要收起欠条,“譬如往后缩减镜霄苑的开支,说起来,一个院子也用不了这样多奴婢,多余的应能发卖换回些银……”
话未说完,手里的欠条已被抽走。
青年心满意足地笑笑。
“你这毒夫……”
安子夜两眼一睃,拿起架子上那人最喜爱的兔毫笔咬牙切齿蘸了墨,就要落笔。
“慢着。”
青年扬唇,一字一顿。
“用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