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500万的票差，明摆着塑造好的断层，无论真实与否，节目组都算是认下了连同他本人在内的top3名头，于是此刻的差值计算已然失去了意义。

齐路遥能预料到大概率出现的结果，因此等待前几个排名时内心深处的不平静几近消弭，他甚至开始回忆起了早早准备的腹稿。

只是宣读词却意外般并未按照他的预想发展——或者说并未按照所有人的预想发展。

“这位练习生，”陆祈看向手卡时面无表情，做出的宣读堪称开门见山，与前几个人的悬念保留到后半段完全不同，同频产生的是台下诡异的沉默和各种声音交杂的二度爆发，“在初评级中获得了A的等级。”

？

脑海中的问号升腾起的一刻，齐路遥很难去形容此刻的心情——这个结果连置身于其中的他本人都感到意外。

估计此刻论坛的直播楼会直接炸掉。

但排名宣读的过程并不因各自的心情而转移，齐路遥深知这真的不是许月白的能力所能实现的操作，八成是光源、或者是舒卓然自己出了什么状况，却也不可抑制地开始百感交集。

一方面是看过外界的人气变化，知道自己的前二无论如何也实至名归，是无数粉丝可能废寝忘食或是昼夜不休给他创造的奇迹般的跃升，另一方面却也会去思考舒卓然此刻的处境。

“……恭喜光源娱乐练习生，舒卓然。”

冗长的宣读词终于结束，陆祈话音落下，然后抬头。

舒卓然隔着一整条铺设好的花路，对她点头致意。

台上的少年们大多还处于震惊之中，此刻万众瞩目之下，即使早已有心理准备，落差也是必然的。所有人堪称一致般认为这并非一个值得庆祝的成绩，因而惯例般的拥抱鼓励反而变成了由舒卓然主动来完成。

他走下台阶转过身，眸中却意外地是明亮的笑意，齐路遥甚至从中读出了某种名为如释重负的色彩。

齐路遥其实很清楚，身边看上去温和无害的这群未来队友们，实际上多多少少都有着不愿诉诸他人的秘密和想法。

只是他确实不会去试着探究——这并非源于没有好奇心，只是长期与所有人保持不深入来往的前提下，所凝聚成的社交法则。

“你别多想，”舒卓然挨个抱到他这里的时候，背着镜头说，“齐路遥。”

把奇奇怪怪的各种外号在厂里叫火的人突然开始喊起了名字，齐路遥多少觉得有些罕见，只是来不及追问。虽然一时间并不清楚舒卓然话语背后的用意，但他也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说好的。

或许真正人缘好的人就如此，舒卓然和几乎所有人都过了一遍，这才背对着他们走向那条铺设好的道路。

然后在话筒前站定。

“各位晚上好，我是舒卓然，来自光源娱乐。”

台上台下再度安静。

“……谢谢大家给我这个再次站在屏幕前的机会。”舒卓然的神色很平淡，甚至收敛了几乎从未在他身上消失的阳光笑意，周身是某种前所未见的冷漠和孤独感。

“这些年来，身边的人永远都爱问我同一个问题，如果回到某些人生重大决策的当口再来一次，你是否还会坚持曾经的选择。

“我知道许多观众也想问，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选择一条全新的道路，为什么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平心而论，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自己也不敢说我还会做出一样的抉择。”

“但这就是我的人生。

“人生中的重大选择永远都突如其来，永远都不会给人充足的思考时间，但生活不能回头，因此我也不敢去说，这些选择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为做出的抉择后悔，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真的吗？

舒卓然默默问内心深处真实的自己——但如同预料般，这样的追问终究得不到任何回响。前程命运与无人知晓的正义被无数次摆上天平两端，不受注视的坚持和杳无音信的微弱斗争背后，是一句又一句名为“毫无意义”的批判声。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舒卓然心想。

于是他抬头望向头顶的屏幕，与屏幕中的自己相对。

然后很自然地拉扯开一个笑容，将神色调整成舒卓然这个人一贯的模样。

接着低头，将麦克风从麦架上摘下，双手紧握。

“请大家相信我，”他斩钉截铁般发言，怀抱着某种不可宣之于口的决心，“时间会见证一切。”

继而转身向上。

舒卓然走上台阶的时候与其他三人依次击掌，又停下来和靳羽说了几句什么——镜头隔得太远，口型看不真切。

齐路遥站在等候区，看着他站定，又看着陆祈再度举起话筒。

“获得第二名的练习生，他的票数为14720715。”

41万。

明明各种思绪交错缠绕，差值的计算却依然出于本能般进行。

陆祈的声音隔着漫长的花路钻进耳朵里，预想中完完全全的冷静和淡然并未能如约而至，心脏随着每句话落下剧烈跳动着，于齐路遥而言是相当罕见的直观感受。

这意味着什么呢——是认可，是转折，还是某种可能性？

但总而言之，三个月的征程在此刻落下帷幕，回车键按下，属于偶像齐路遥的下一行生命也才刚刚开始。

“恭喜月城娱乐练习生，齐路遥。”

重复了几遍的、来自剩余人的簇拥相继到来，齐路遥眨眨眼，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被镜头捕捉投放向屏幕。

庆贺之后，齐路遥在闪动的流光中走向对岸，彩排预演过的场景真实呈现，欢呼呐喊却又不同往日。

当然其中也必然夹杂着别的声音，往好了说是怀疑，往坏了说是不成气候的当面anti——如果仅仅只看节目的轨迹，这个第二毫无疑问是空降般的结果，即使再实至名归，做票的质疑也不可能缺位。

没有才不正常。但对于此时此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家好，我是月城娱乐齐路遥，感谢大家能喜欢我和为我投票。”

“……这三个月的故事，对我来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体验，”齐路遥将立麦向上拉了拉，说，“在进入节目之前，我给自己定下了两个想要完成的目标，第一个是，希望我能在这个节目里走得越远越好，第二个，是希望我能够真正成为可以给大家带来力量的偶像——即使这份力量可能还很微弱。”

“第一个目标，已经在今天实现了，谢谢每一位喜欢我的人为我投出的每一票，让我能走到如今这个、在三个月前根本不会想象的位置上，而第二个目标——我自己无法对此做出某种定论，但我希望我的存在，在哪怕短短一瞬间给大家带来过积极和正面的能量，总之，无论如何，在未来漫长的偶像生涯里，我都会继续为此战斗。”

齐路遥说着说着抬起头，眨眨眼，伸手划向远方。台下粉丝爆发出相当热烈地回应。

“今天是这三个月的结束，也只是一场全新征程的开始——属于齐路遥的前进旅途将永远延伸、永不终止，”他语气坚定地继续，“我不会停留于此，我想去最远的地方，想要踏上最高的山巅。”

“在这里，我想祝愿未来的我、未来的我们都不要忘记此刻的誓言，纵然前路鲜花荆棘交织，我也会无所畏惧地踏上通向光明前程的阶梯——我们必将在最闪耀的舞台相见。”

齐路遥朝台下鞠躬，转身踏上金字塔。

这串发言多少有些不在准备之中，计划好的稿子并没有后面这一段，只是站在那个位置上时，许多想法都会不自觉涌出——来自环境氛围，也来自自身。

纵然真实的自己身上并没有野心家的tag，反而时常被评价为理性，但毕竟也是成长于无数显性隐性的竞争中、将热血和理想主义奉为永恒真理、将“向上”两个字刻入DNA的一类人，不想止步于现状本就是灵魂深处永远无法消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