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视角,第一人称】
我总认为,自己该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关乎于我的一切情感,其实在这些年里早已被冰弓侵蚀殆尽,它离得我太远太远,我专注于在魔法道路上追求更高的实力,专注于去掌控曾经望而不及,或是从未肖想过的阶级地位,专注于,满足所谓高位者的注视与期待......
我一直都很清楚,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得拥有与之相匹对的实力,所以我不在意那些人对我投注成本背后的深渊,也不在乎每个世家子弟都必须得背负的所谓使命,我从来都已经习惯了不带有任何情绪去看待一切,过去,未来,现在。
可我总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
修炼结束后,我的目光会不自觉望向天空,泼满蓝色油墨的纯净画布之下,几只黝黑的鸟雀张开翅膀翱翔,有的时候,它们会在原地不停的打转,但大多数时候,它们会对准一个方向,化作一条笔直的线条,消失在我的视野,而每到这时候,我便会收回目光,朝着自己所需要的位置离去。
或许这就是别人眼里五彩斑斓,有着温度的世界,可我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它像是一个魔鬼,悬挂在我脖子上的那柄刀刃散发着丝丝寒气,我不知它什么时候会夺走我的性命,或许是今天,或许又是明天,可即使如此,我还是产生不了任何情绪。
失去了期待,甚至连痛苦都感受不到,称得上是一件悲伤的事吗?
我不知道。
帝都新一届开学大典接近收尾时,我还是没有搜寻到那个身影,死寂已久的心跳,在这一刻似是重新拥有了呼吸,有些躁动,但是我来不及去关注这份莫名出现的情绪,在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后,我第一次,触碰到一种名为不知所措的情绪。
她没有来。
她骗了我。
比从前还要冰冷的寒气覆盖上我的四肢,我清楚的感觉到,往前方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光着脚在冰面上跳华尔兹那般凌冽,肆意的寒风充斥在我的口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我的世界,又一次步入了冬天。
或许那应该是我自觉醒魔法后,第一次对一件事情抱有期待。
不过,似乎已经落空了。
我并不怪她。
我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完成自己的承诺,即使她在我的年少岁月里从未有过失约,凝结成冰的情感不允许我再去为任何事情分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多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而已。
可很多事情总是这样后知后觉,等到我反应过来时,我惊奇的发现一个更让我有些不可置信,又不得不去相信的事实——
在意她的程度,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接受她失约这个事实,最多置之一笑罢了,理智告诉我该是如此,可情绪却不由我控制,它让我变得很奇怪,这种奇怪并不是被欺骗之后的恼怒,也没有丝毫哀叹,它很空,像是一面完整的拼图,被摘取了一小块那般,明明在这片庞大的世界如此渺小,可却偏偏是组成一切的关键,我有点无措。
倘若让它一直发散下去,总有一天会占据我的全部脑海,我不喜欢脱离掌控的感觉,于是我又把注意力放在修炼上,但无奈的是,越是刻意,便越难逃避,即使我的所有时间,都放在与之无关的一切事宜上,也还是抵抗不住那一瞬间的恍惚,我会想起她,小时候的她,长大后的她,还有,扯着我的袖子,说只想要我的她。
记忆开始变得混乱,或许是因为曾经被我深埋许久的东西在这一瞬间猛然回笼,搅得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但一味的苦恼并不是长久之计,我走进了图书馆寻找解决办法,换做平常来说,搜寻与之相关的书籍是一件极其荒谬,听起来都可以称得上很滑稽的事,复杂的人类怎么可能会被书籍所解读呢?
我当然知道这些,可鬼使神差的,我还是去往了那里,好似是有一只手在我的身后推着走,我把它称作为命运,毕竟如果不是命运本该如此的话,我又怎会在高耸的书架间,在纷杂的人群中,一眼便望见了踮起脚拼命去够最顶层那本书的她,即使她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想,我好像真的在这里寻找到了答案,又或者说,遗失的那片拼图,在这一刻完整的回归到了原位。
但我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所有的话被我碾磨在唇舌之间,我并不想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她的去向,可我又不知该如何寒暄,与站在原地纠结不断的我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最顶层那本书上,哪怕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也丝毫没有分给我一个眼神。
有点失落。
认出我的时候,她显得很忐忑,如果用一种动物来形容的话,乌龟大概是最恰当的吧,只要感知到什么危险,就会把头缩进去,任凭外面风吹雨打,它都不愿意从包裹住自己的外壳里出来,面对我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所以对于她来说,我很危险吗?
甚至危险到,一碰见我,就想要用遁影躲避的程度。
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或许是我的话里附上了某种情绪,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不知所措,为了不再让她缩进自己的壳里,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她逐渐变得侃侃而谈,其实很多话我并没有听的太明白,我只是在不断的用眼神临摹出来她的模样,再去与小时候的她放在一起对比......
她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头发又变长了一点,被她随意的扎在后面,眼睛笑起来还是很好看,像是放进了一颗会发亮的星星,说话的时候喜欢两只手撑起头,两颊边的软肉看起来就很好捏,我一边观察着她,一边用自己的方式拼拼凑凑着那些我所错过的时光,直到感知到她欲言又止的目光后,我才发觉这样做未免太过愚笨。
我可能,真的追不上那些岁月了。
她没有半点犹豫地牵着我离开,看来她确实不喜欢被人那么注视着,是我没有藏好,沮丧的心情让我有些无法思考,就那么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但仅仅是刚问出口的那一刹那,我就立马后悔了起来。
或许,我才是真正的缩头乌龟,生怕某些话越过了那层距离,再然后,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她逃跑。
我不想要她从我的身边跑走,至少现在不想。
她的回答很让我出乎意料,对于其他人我早已习惯于置身事外,所以我根本没有想到竟会是这种原因,掩埋在最深处的某些情绪,因为她的话一下子又重新跳动了起来,似乎只有待在她的身边,我才能接触到所谓鲜活的情感。
可那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