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防线有变,如何利用地形便是实战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西魏能够长久割据西部,靠的便是其易守难攻的地形,更坐镇经济贸易往来的关隘。若非北晋有更为强悍的骑兵和矿产优势,凭着诸国日益膨胀的觊觎之心,战争只会更加频繁。
此次探子来报,西魏正有前来攻打之势,北晋不能坐以待毙。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已有百姓因不堪压迫而奋起,晋国早已是摇摇欲坠。
西魏恐怕是带着必胜之心前来的,褚昀不禁头疼。
她们定是料到师母被调去北境,母亲又被召回收缴兵符,这才率兵前来一战。
距离上一次西魏战败已有两年,现今卷土重来。论心理战,北晋朝廷输了个彻底。
这一次的主帅同左副将皆是方氏一族的人,褚昀无奈扶额。朝中谁人不知方、褚二族势同水火,文臣武将几近对立!
皇上命她褚昀随同出征,天时地利暂且不提,仅是人和便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这哪里是可以一战的势气!
不过是为了遇上意外让她顶个罪罢了,战士们又何其无辜!
褚昀沉默地凝视着布防图,任由母亲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传来柔和的触感。思绪也不知觉溜走。
小时,她常常因为叛逆遭到母亲的教训,却又总是渴望着得到母亲的认可,故而只能更加勤奋地习文练武。
母亲对她最是严厉,她只能竭尽全力达到各种几近苛刻的要求,换取母亲的几句夸奖鼓励。每每母亲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就能明白,母亲相信她。
她自小便发觉,母亲们待妹妹褚晏同她截然不同。对她总是严厉苛刻,只能在细微处才能微微嗅到些许宠爱和关怀。
而对于阿晏,总是温和相待,教她武功强身健体,伴她研读四书五经。阿晏善文,似乎天生对文字有着不一样的勾连。
就像她自己对于长枪和兵法一般。
她们姊妹俩一直都是不一样的。难道是因为她将星临世的传闻么?或许吧。
母女二人只静静地靠着,稀疏的月光肆意洒过褚昀的面庞,唯见眉眼的英气。
比起褚晏眉眼更像阿娘,她则更像母亲,却更添一份独具特色的傲气,以及同年龄不甚相符的凌厉。
她敬佩母亲久经沙场的威严,也同样折服于师母坚毅而饱满的气概。
她的理想便是如师母岑大将军一样,做统领万军的将领,枪指外敌,护我万民。
同母亲一样,荣爵在身,军功赫赫,掌褚氏十营,率一方铁骑。
无关乎所谓的使命职责,无关乎所谓的天命将星。
夜色渐浓,秋日的夜晚已有些许凉意,惹得心口都染上一层寒瑟。
褚昀疲惫地躺在榻上,闭上双眼暗暗催促自己入睡。明日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此战无疑是危机重重。胜负暂且不论,无论局势走向何方,终将迎来新一轮的扭转。
她自小就背负着所谓“将星临世”的传闻和使命,更是在懵懂之中为此历尽磨砺。众人都将她当做未来的将领培养,率军出征对她而言是必然的。
命运之事她不敢乱作断言,却又无奈于众人对她的期望或是嫉妒,无形的重担自始至终都跟着她,逼迫她不断向前。
可她不过才十七岁,扪心自问,当真准备妥了么?
先前随军,上头有母亲或是师母护着,带她亲历沙场,教她运筹帷幄,引她立下军功。
这一回,外有强敌,内有不合,她又会面临什么?到底,应该如何做呢?
思虑间,已是夜深人寂,如临至境。
峰回雾转,层峦叠嶂。
又是这一处仙林。迷梦中或曾来过,竟是倍感熟悉。
漫步林间,褚昀只觉天地清明,万物蒸荣。
一棵槐树静伫在山间的空地上,迎着依稀的晨光舒展着枝叶。
手中忽的一沉,且看,一柄长剑赫然出现在褚昀的掌心。
双刃极剑,剑身反射着夺目的金光。直觉告诉她,此乃至真至金的宝剑。几乎是习武之人的本能,褚昀合掌一握,行云流水般舞起剑来。
这剑似是有灵性一般,源源不断地为褚昀输送力量。她自然知晓自己并非此剑之主,却又在奇异的轻盈之中触不清真假虚实。
一套剑法下来,旭日早已稳坐云端。远处传来交谈之声,褚昀循声望去,只见众人正簇拥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向这边走来。
四周的众人衣着相似,衣袂如云裳似雪,难道是传闻中的宗门流派?正嘀咕着,褚昀收了剑,上前两步欲一探究竟,目光却全被那较矮的身影吸引了去。
短小又有些褴褛的衣衫让这小妹妹同四周仙气围绕的众人格格不入。
褚昀远远地看不真切,那小姑娘似乎礼数倒也周全,并没有过多的窘迫,想来应是有福之人,受高人引导来此仙境。
褚昀本想更近一步,哪知一声呼唤硬生生斩断了迷离的梦境——
“大少主,该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