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梦中的也不是她。
斯内普还想要说什么,他往前跨了一步。
“你家到了。”布兰温转头,指着近处一座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房子。
家?
斯内普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对着那栋典型的英式建筑看了又看,迟疑着要不要进去。这个梦境太平和,平和到他心里发慌。
“不进去吗?”布兰温问。
他可以不进去吗?
斯内普斜眼看她,始作俑者正无辜地扯着书包带子,踢着地上的草根。
难道屋里有秘密?他思忖着,摸了摸贴近胸口的、安分的叶子,又蹲下,借着夜色将一根尖锐的树枝收进衣袖。
“进去吧。”布兰温眼睛弯了弯,不再折腾可怜的缩成一团的根系,情绪雀跃起来,“好好休息!”
斯内普朝前走了几米,直到门前。他在兜里摸索几下,果不其然找到一把钥匙。他回望一眼身后,她还没离开,见他回头甚至兴奋地冲他摇摇手。
他也冲她晃了晃手。
“明天见!”她喊着,“你还有许愿的机会!”没等斯内普回答,她便轻盈地转了半个圈,朝门外另一条路走去。夜色暗极,但斯内普却远远看见她的长而厚密的黑色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伴随她的动作跃动在背中央。
“明天见。”斯内普紧了紧手中的东西,小声回答。
或者待会见。
他把钥匙插进门闩。
……
橙黄色的光芒先从门缝中钻出,掉落在他衬衣的下摆。紧接着,暖烘烘的姜饼香从室内飘出来。斯内普的心跳突然加速了,一股熟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催促着他朝前看去。
地板是木头拼接而成的,因为磨损,有些板子已经抛光地可以照出人影。柔和的灯光均匀地洒在其上,墨绿色的窗帘半拉开,穗子流苏随着晚风在窗户边荡着。绿意蓬勃的盆栽和雅致的家具错落有致地安放在不大的房子里,温馨又整洁。
斯内普鼻翼翕动了一下,心里忽然沉甸甸的。房子的一侧,更明亮的光从半开半掩的门里晃动,火焰、焦糖、烤肉的香气缠绕着,和姜饼的香气一齐涌进鼻腔。
只听见咔嗒一声,门被打开了。
“今天怎地回来早许多?”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她很年轻,黑发紧紧盘成个利落的发髻,灰褐色的眼睛里透出精气神来。她略微瘦,但绝算不上是瘦弱,身上的衣服虽不算崭新但干净而笔挺。
“饿了?”她把手里滋滋作响的烤肉放在桌上,对他招手,“西弗,怎么不出声?”
现在,她朝他走过来了,直到他跟前。
“身体不舒服?”和人体体温几乎一致的手朝他伸出,举到他眼前。斯内普身体一绷,手心已经被木刺划出钝痛。
那只手没有攻击他,只是覆在他的额头,又移到自己额上。
斯内普偏过头,脚尖在地上点了点。
“温度正常。”她柔声道,把斯内普推到餐桌边,“还是——新学校不喜欢?”
“没有这回事。”斯内普干巴巴回答。他的脑子像是停摆了,像是被锈腐蚀的机器。
“是我的问题?”女人绕过她走到主座上,她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你更喜欢托比亚那边?”
“没这回事,艾琳,别多想。”斯内普调整着椅子,塑料制成的椅子在地上划出轻飘飘的响声,他把两手放上桌子,握住刀叉。
“真的?”艾琳把烤肉往他方向推去,“搬回蜘蛛尾巷也不费事……唔……我们可以让托比亚搬出去……”
她切割着烤肉的动作变慢,仿佛她真的遇上了这样的难题亟待解决。斯内普闭上眼,让自己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你和他怎么了。”斯内普大拇指和食指微微转动着刀具,问道。
艾琳诧异地看着他,“你忘了?我们不是说好,他要是再喝酒……”
“就不再搭理他?”斯内普呼吸急促了,“但——但——”
但那不是你的托词吗?斯内普想问,却问不出口。
“我们已经从蜘蛛尾巷搬出来了。”艾琳伸出右手,带着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度,握着他的青筋暴起的手背,“不会再回去了。”
“西弗勒斯,”她柔软的嗓音在食物的香气和晚风中响起,“我们不会再回去了。噩梦已经结束了。”
噩梦,已经结束了吗?斯内普将目光越过重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挪到她坚定的目光中。他扭动着手指,将其从艾林·普林斯的手下抽出来,戳起一块肉排,放到自己的碟子中,慢慢咀嚼。
“羊排做得不错。”他说,“很好吃。”
“你喜欢就太好了,”艾琳坐直了身子,用餐巾擦擦桌子上溅出的油渍,恍然想起什么,“我的焦糖布丁!”
她又急匆匆地拐进厨房。斯内普垂着眼,飞快地将衣袖里的树枝抽出,踢进沙发底下,又把桌面上多余的一把餐刀收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