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明明嚅着笑,声音却冷的像冰:“所以他想利用班长,让他偷偷调查云居在哪里,然后再把那些罪名都安在云居头上吗?”
“小阵平。”萩原研二注意到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抚:“现在最重要的是佑安的安全。 ”
“刚刚在居酒屋我没说,但我今天其实……”
“见到云居了吧?”
只惊讶了一瞬,想起他这位发小究竟有多敏锐的萩原研二如释重负,可笑容却那么苦涩:“是,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炸弹要爆炸了,我本来想扑上去的,却被他拦住了。虽然最后没有爆炸, 但我很确定他当时救我的时候并不知道这点。”
“而且他听到你们的声音之后就马上离开了,我现在都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炸. 弹有问题、躲过拆. 弹前整楼的大排查和离开的……好像有人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他抬头,今天没有星星,天空茫然而广阔,他却突然想起千岛微幸生日那天的烟花,那么璀璨而转瞬即逝,火光绽放的一瞬间就熄灭,快到让人连伸手挽留都来不及。
“他能去哪儿?”
他呢喃着,伊达航却抬起头,看向了山顶。
——
云居佑安反复的做着深呼吸,他再次摸了摸脸和头,确保口罩和兜帽都好好的戴上了,仔细检查鞋底也粘上了特制贴膜,不会留下脚印。
明明是面对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走遍的屋子,但任何一次潜入任务都不比如今紧张的十分之一,哪怕他已经在屋外徘徊了半个小时,心里反复推敲了几十遍流程,他离门最近的一次距离却还是只走到了那个紫藤花树旁。
他再次给自己打气,刚清醒点,发现自己的手指又紧紧揪在了一起,立马如临大敌的扯开后在心里埋怨自己半点成长都没有。
我行的,我行的。
他当时离去的太匆忙,那个承载了他如此多记忆的小木盒没能带走,与他新生命中唯二两个亲人的最后一面都简陋到不值一提。可他注定是什么都不能留下的,只要他能消失的干干净净,警方也绝不会刁难与他相关的所有人。
所以这样就好,只要他将这个小木盒带走,他就会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反正……
眼前闪过鲜血,已经结痂的伤口像要再度崩裂,他强行摁下反胃感,终于再次踏出了脚步。
屋内漆黑一片,云居佑安狠狠的松了口气,在他的印象里,浅羽怜和千岛微幸两人都属于早睡那一派,这么多年来超过十一点睡觉的情况都没有几次,更别提熬夜,这也是他为什么十点就蹲守在外面的原因,结果拖拖拉拉搞得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出头才闯进来。
他脚步放的极轻,几下就翻身上了二楼,想继续往前走时,一扇贴着星星贴纸的门留住了他。
这是千岛微幸的房间。
手指轻轻抚在贴纸上,它有些旧了,边角有些微微的翘起,原本漂亮的金色也已经退成了浅浅的黄,和那个小小的孩子一样,都已经变成了他有些陌生的模样。
他的手轻轻落在了门把上,停滞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在找遍自己房间之后,云居佑安才猛然想起自己早早的就将小木盒放在了一楼的书房里,还是因为当时身为高中生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要来,人生第一次交到的朋友要来家里,可这小盒子又装了他很多秘密,紧张之下就只好放到了书房里,结果放着放着就忘记了这事。
他懊恼的一揪自己,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通往书房的走廊在楼梯旁,他刚踩到地面抬起头来,尽头那扇门缝处却透出幽幽微光。
他浑身汗毛如惊雷炸起,狠狠一咬舌头才遏住已经滚到喉头的惊呼。
没关系,没关系,说不定是哥哥忘记关书房灯了呢?
可他没勇气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好像只要不看见那扇房门,他就可以不必面对不告而别的事实。
冷汗几乎要浸湿他的衣服,大脑里几乎要吵翻了天。有人掐住他的脖子叫他快跑,有人冷眼旁观讽刺他的不作为,有人害怕的提出应该去自首,不同的情感争来抢去,一时谁都占不了上风。
可本能却一步一步的,推着他往那扇门走。
当手鬼使神差的搭在门把上时,他才像被灼伤般迅速缩了回去。
万籁寂静里,他只能听见木柴开裂的噼啪声,书房里有一个精致漂亮的壁炉,当千岛微幸还小的时候,除了自己的房间外,就总是喜欢坐在书房里看着它发呆。
被浅羽怜看见后,炉子里就一直燃着火,可某天举办派对后,不知道谁忘关了门,他只瞟到了一眼,倒下时额角就不小心撞到了门框边,搞得头破血流,当他迷迷糊糊的再苏醒时,他看见的是浅羽怜那双仿佛在流泪的眼睛。
自那之后,直到他克服对火焰恐惧之前,这个壁炉再没有用过。
火。
那熊熊的烈焰欲要再次将他包裹,它高声警告他,再往前一步或许便是永不可回头的地狱。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
或许他注定就是燃烧的飞蛾,因火而生,也要扑火而死。
即使那个人憎恨、怨愤、高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隐瞒;即使他的木盒已经扔进了壁炉,被火焰吞噬为了灰烬;即使里面埋伏了警察和侦探,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这扇门……
都没关系。
他不在乎生死、不在乎财富、不在乎那三天四夜的偷渡船、不在乎左腿断了三次的骨头,可他最害怕的、最畏惧的……
他闭眼祈求。
地狱啊,别让我再见不到他一面。